王生听到田宏伟这句话，手中笔地一声顿在笔记本上，墨迹在纸面洇开一个点。他抬眼的瞬间，正对上田宏伟收回的目光，那眼神像冬日里扫过结冰湖面的寒风，看似平静，却让人后颈泛起凉意。
王生做好记录后，看到田宏伟已经放下筷子，随后自己也把筷子放在了碗的旁边。
“吃饱了么？”
田宏伟拧开矿泉水瓶盖，喉结滚动间咽下一口，塑料瓶壁瞬间蒙上细密水珠，
“可以在多吃一点，不要看我，我岁数大了，胃口差。”
“谢谢书记关心。”王生扯了扯嘴角，喉结上下滚动。
“最近苦夏，不太饿。”
他着瞥了眼自己只动了几筷子的碗——羊杂汤表面还浮着层薄薄辣椒油，牛肉馅饼也只咬了一半，此刻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田宏伟仰头将矿泉水瓶见底，水珠顺着瓶口滴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他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随后头对王生道，那咱们在转一转？
王生点头称是，随后二人起身，王生掏出手机扫码结账后离开。
这时，田宏伟已站在门口，王生低头快走两步跟上，胃部传来一阵饥饿的抽搐，他心想今晚该去超市买点吃的，今后毕竟跟着书记做事，饿肚子的时候还多着呢。
二人在早市摊里溜达了一会。晨光斜斜地穿过塑料棚顶，在摊位间投下斑驳的光影。田宏伟背着手走在前面，不时驻足在某个摊位前。王生保持着半步距离，既不显得过于殷勤，又不至于疏离。
“书记，这个草编蚂蚱挺有意思。”王生轻声的道，同时指着一个竹编摊位，几个色彩鲜艳的草编昆虫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田宏伟停下脚步，眯着眼打量那些手工艺品：
“嗯...手艺不错。”他拿起一只草编蝉，在手里掂拎。
“现在会这门手艺的人不多了。”
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赶紧凑过来：
“爷们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纯手工编的，城里人都喜欢买回去当摆设..….”
“多少钱一个？”田宏伟问。
“二十。”
田宏伟转头看向王生：
“给办公室买两个吧，放会议室挺好看。”着已经掏出钱包。
王生连忙上前：我来付。他掏出手机扫码，故意提高声音：微信还是支付宝？
现金。
老头道。
田宏伟已经数好两张十元钞票递过去。
这时老头接过钱絮絮叨叨的：
“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带现金了。”
离开草编摊，二人又在早市里溜达了一会。离开早市时，太阳已经升高，照得塑料棚顶发白。田宏伟站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空气里都是烟火气，比会议室里强多了。”
王生也道：“是啊，烟火气十足”。
田宏伟点零头。
二人随后返回市委大院。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在柏油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不少车，不时有工作人员开车进来，见到田宏伟的车队，都会礼貌地减速示意。
书记早！
田书记好！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中，田宏伟只是微微颔首作为回应。王生跟在后面，注意到那些打招呼的人在看向自己时，眼神里都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先是看到书记时的恭敬，然后转向他时的那种微妙的揣度与试探，最后化作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王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不是那种肤浅的虚荣，而是一种被权力光环笼罩的安全福这些饶微笑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权力的敬畏，有对攀附机会的试探，也有对自己可能成为某种的期待。如果不是站在田宏伟身后这个位置，这些目光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
权力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王生在心里苦笑。它就像一件隐形的披风，披在田宏伟身上时，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它的光芒；而当他站在书记身边时，这件披风的余晖也会不经意间洒在他身上。这种被连带尊重的感觉既让他兴奋，又让他惶恐——他很清楚，自己本身并没有值得这些人如此对待的价值，一旦离开书记身边...
“想什么呢？”田宏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生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
“没什么，书记。就是在想周延凌晨的电话。”
田宏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什么，继续向前走去。王生快步跟上，心里却更加清醒了。他知道，自己必须时刻记住：所有这些尊崇都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书记的；他只是恰好站在了那个位置上。一旦失去这个位置...
想到这里，王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件无形的权力披风更近一些。阳光照在脸上，却驱散不了他心中突然涌上的寒意。他突然意识到，在这座市委大院里，自己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影子——一个依附于权力之树的影子。
田宏伟推开办公室的门，先一步走进里间。王生站在原地稍等片刻，听到里面传来衣架挪动的轻微声响——书记在换衣服。
他环顾了一下外间办公室，开始整理桌面。文件堆得有些凌乱，有几份批示过的文件还摊开着，显示书记处理公务时太过专注。王生轻轻抽走最上面那张已经签批完毕的文件，整齐地摞在其他待办文件上面。茶杯里残留着半杯冷掉的茶水，他犹豫了一下，随后拿起茶杯，将半杯茶水倒掉。
窗外的阳光已经完全铺展开来，照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王生顺手把百叶窗往下拉了拉，办公室里的光线顿时柔和了许多。
里间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田宏伟换好了衣服走出来。他今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整齐地挽起，看起来比早上精神不少。
“书记，我给您泡了茶。”
王生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茶杯，走到办公桌前。茶叶是书记常喝的那种，水温也刚刚好——他昨特意试了几次，才掌握好冲泡的时间。
田宏伟点点头，在办公桌后坐下。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烟雾在办公室里缓缓散开。
十点半开会。书记吐出一口烟圈，你去通知下其他常委。
王生立刻记下时间：好的，我这就去。
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走廊上已经有工作人员在走动，见到他时纷纷点头示意。王生面带微笑，脚步却比平时快了几分——书记交代的事情，必须尽快落实。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迅速拨通了常委们的电话。第一个打给市长韩军，电话拨通后，是蔡东接的电话。
王生语气平稳不带任何多余情绪：
“蔡主任，通知韩市长，十点半到市委的会议室开会...…”。
“好的，王主任”！电话里传来蔡东的声音。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下一位常委的号码。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等待对方接听的时间里，他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十点半还有一个时，时间刚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王生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李书记您好，书记通知您...
接电话的是林通市市委常委，副书记，李斌。
放下电话，王生靠在椅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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