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夜幕早早地笼罩了潮城。虽然寒意凛冽，但临近年关的喜庆气氛却如同暗夜中的灯火，驱散着冬日的萧瑟。詹晓阳和刘惠离开他们那间充满奋斗气息的屋，乘坐三轮车，来到了新心南郊路商业区。
此时的南郊路，正处在蓬勃发展的初期。宽阔的街道两旁，崭新的商铺鳞次栉比，许多知名品牌的招牌已经挂起，尽管还有一些店铺正在紧张地装修，围挡上贴着“即将开业”的巨幅海报，但已开业的店铺灯火通明，人流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临街的树上挂满了闪烁的彩灯，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吃的香气和热闹的喧嚣声，与老城区的市井气息截然不同，充满了现代都市的活力。
詹晓阳很自然地牵起刘惠的手，两人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郑他们之前已经购置了不少过年的新衣和御寒衣物，今晚的目标并非服装，而是更具年味和地方特色的特产店、糖果糕点店。
他们走走停停，饶有兴致地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
在一家老字号的潮汕特产店，他们买了些开心果、猪肉脯、绿豆饼等方便携带的特色吃，准备带回老家给亲戚朋友尝尝。
又在一家装修雅致的糖果铺，挑选了一些包装精美的酥糖、冬瓜糖和各种蜜饯，准备当年货。不一会儿，两人手里就提了好几个沉甸甸的购物袋。
沿着街道走了大概三分之二，詹晓阳的目光被一家装修格调高雅、灯光璀璨的店铺吸引——“tISSot梭”的英文招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这是一家瑞士名表品牌店，在90年代中期的潮城，算是相当高档的消费场所了。
詹晓阳停下脚步，对刘惠：“惠，走，进去看看手表。”
刘惠有些犹豫，看着店里明亮的灯光和精致的陈列，声：“这里……看起来很贵吧？”
“看看嘛，又不一定买。”詹晓阳笑着，不由分地拉着她走了进去。
店内温暖如春，光线柔和，环境安静，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玻璃柜台里，一枚枚腕表在射灯下闪烁着精致的光芒。
穿着得体制服的营业员微笑着迎上来：“晚上好，先生姐，想看什么款式的表？”
詹晓阳直接走向女士腕表柜台，对营业员：“麻烦您，我们想看看适合她戴的女士手表。”他指了指身边的刘惠。
营业员热情地介绍起来，从经典的皮质表带到时尚的金属表链，从简约的大三针到功能稍复杂的款式，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詹晓阳自己对于女表并没有太多研究，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这款是我们新到的经典款，表盘巧秀气，很适合这位姐的气质。”营业员推荐了一款银色表壳、白色珍珠母贝表盘、搭配棕色皮质表带的手表，看起来确实优雅大方。
刘惠在营业员的鼓励下，心翼翼地试戴在手腕上。她的手腕纤细白皙，这款表戴上去确实显得很秀气，增添了几分文静的气质。
詹晓阳看着，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觉得很好看。
“这款多少钱？”詹晓阳问道。
营业员微笑着报出价格：“先生，这款是2800元。”
“两千八？”刘惠几乎是在听到价格的瞬间，就下意识地低声惊呼，手腕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想要把手表褪下来。
这个价格在1996年，对于两个还在读卫校的学生来，无疑是文数字，相当于许多普通家庭好几个月的收入。
她连连摇头，对詹晓阳声而坚决地：“太贵了！不要买！我就是个学生，戴这么贵的表像什么样子？而且平时干活也不方便。”她的眼神里没有对奢侈品的渴望，只有务实和替詹晓阳心疼钱的真牵
詹晓阳知道她的是实话，也理解她的想法。他虽然现在有能力支付，但也不想勉强她，更不想让她因为一块表而有心理负担。
他对着营业员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再看看别的。”然后拉着刘惠，在营业员依旧保持礼貌但略带遗憾的目光中，走出了梭表店。
来到店外，冷风一吹，刘惠似乎松了口气，挽着詹晓阳的胳膊：“那么贵的表，戴着都怕磕了碰了，还是简单点的好。”
詹晓阳拍拍她的手，表示理解。他的目光随即被隔壁另一家灯火通明的手表店吸引——“Satch斯沃琪”，同样是源自瑞士的品牌，但风格更加年轻、时散色彩丰富，价格也相对亲民许多。
“走，去这家看看。”詹晓阳再次拉起刘惠的手。
斯沃琪的店铺氛围明显轻松活泼很多，店内陈列着各式各样设计新颖、颜色鲜艳的腕表，塑料表壳、硅胶表带居多，充满了青春活力。
女士腕表专区更是琳琅满目，有简约的，有可爱的，有运动的，选择非常多。
这一次，刘惠放松了许多，饶有兴致地跟着营业员浏览。
她试戴了几款，有一款白色塑料表壳、表盘点缀着淡粉色波点、搭配白色硅胶表带的手表，戴在她手腕上，显得格外清爽、秀气，又带着几分俏皮可爱。她对着柜台里的镜子左看右看，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喜爱。
“喜欢这款？”詹晓阳注意到她的表情，问道。
刘惠点点头，又声问营业员：“这款多少钱？”
“姐好眼光，这款是我们卖得很好的少女系列，价格是880元。”营业员答道。
880元，虽然也不算便宜，但相比刚才的梭，已经是一个容易接受得多的价格。刘惠看向詹晓阳，眼神里有询问，也有点不好意思。
詹晓阳看到她对这款表的喜爱，而且这个价格也在他愿意且能够承担的范围内，便毫不犹豫地对营业员：“好，就要这款了，开票吧。”
“晓阳……”刘惠还想什么。
詹晓阳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坚定：“听话，就当是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你平时跑市场结算，看时间也方便。斯沃琪的表年轻好看，也耐用，适合你。”
看到詹晓阳已经转身去付款，刘惠摸着腕上这块精致可爱的新表，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丝丝的，又充满了被珍视的感动。她知道，这不是炫耀，而是他实实在在的关心和体贴。
买好手表，两人心满意足地走出斯沃琪店。詹晓阳想起自己来潮城上学前，三叔从羊城托人带回来送给他的那块“西铁城”机械表，在那个年代也是相当体面和实用的“网红款”了。
如今，他也终于有能力为自己在乎的人挑选一份像样的礼物了。
感觉有些饿了，他们在路边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牛肉丸摊坐下，要了两碗鲜香的牛肉丸汤。喝着滚烫的汤，吃着q弹的牛肉丸，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温暖了彼茨心。
喝完汤，俩人没有再逛的兴趣的，于是坐上回去的三轮车。
回到屋，已是晚上九点多。洗漱完毕，身上带着暖意和清香，两人习惯性地窝进了里间卧室温暖的被窝里。
窗外是寂静的冬夜，屋内灯光柔和，气氛安宁。
刘惠靠在詹晓阳的胸前，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块新表光滑的表壳，心里充满了甜蜜。
然而，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一丝惆怅悄然浮上心头。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不舍：“晓阳，还有五，就要回老家过年了。” 老家在饶北山区，虽然他们两家的距离同在一个镇子上也不算远。但是过年期间，他们必然要各自在家与家人团聚，而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贴身的相依偎。
詹晓阳“嗯”了一声，揽着她肩膀的手臂紧了紧，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几个月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共同生活，共同奋斗，已经习惯了彼茨陪伴和体温。
刘惠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羞涩和失落：“回去……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晚上拥着你睡了……”
这句话，像一根轻柔的羽毛，轻轻拨动了詹晓阳的心弦。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孩微红的脸颊和依赖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怜爱和不舍。
他何尝不贪恋这份温暖和亲密？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早已让这份感情深深扎根。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语气带着安慰和坚定的承诺：“傻丫头，就几而已。过完年，开了学，不就又回来了？到时候，咱们还住这儿。”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稳，仿佛在规划一个清晰的未来：“等明年，咱们把波鞋的生意做起来，赚了更多的钱，就换个大一点、条件好一点的房子。到时候，给你买个更好的梳妆台，再装部电话，方便跟家里联系。”
刘惠听着他描绘的未来，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离别的愁绪被对未来的憧憬冲淡了不少。她仰起脸，看着他：“真的吗，可我们过了明年还得去江城上学呢？”
“当然是真的。”詹晓阳肯定地点点头，眼神认真，“我过，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暂时的分开，是为了以后能更好、更安稳地在一起。”
刘惠心里一热，用力地点点头，将脸重新埋进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抱得更紧了。
她相信他，毫无保留地相信。只要有他在，未来就充满希望。
两人不再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听着彼茨心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手腕上崭新的手表滴答作响，仿佛在记录着这温馨而珍贵的时刻，也像是在为他们的未来倒计时。
离别的阴影暂时被屋的温暖和彼此坚定的承诺所驱散，留下的，是对重逢的期盼和共同创造美好明的信心。
在这个平凡的冬夜，他们的感情，在即将到来的短暂分别前，变得更加深沉和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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