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公社邮递员老陈蹬着“二八杠”冲进屯，车把上挂着个沉甸甸的军绿色帆布包。
“张家子！省城军区加急件！张大兵首长寄的！”
张卫国拆开包裹，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两瓶贴着红标签、泡着暗黄骨节的虎骨酒，几大包油纸裹的参茸切片，还有两罐印着麦穗的铁皮罐子——“光明牌”麦乳精。
张铁山盯着那虎骨酒，喉结上下滚动，眼圈有点发红。
“爷……爷爷这……”
张卫国把东西一股脑塞他怀里。
“老朱叔那头野猪大骨棒子还吊着汤呢，今晚就请他来，咱炖上！”
灶房里热气腾腾，酸菜白肉血肠在铁锅里咕嘟，油花子欢快地翻滚。
老朱头盘腿坐在炕桌里头，捏着张卫国递过来的“大生产”香烟，眯眼嘬了一口。
“嗬！虎骨酒！看来咱这老首长对这事情惦记得紧呐！铁山，还是你子有福！”
张铁山嘿嘿笑着，给老朱头满上自家酿的高粱烧。
“托您老的福！这酒，得劲儿！”
他仰脖灌下半杯烧刀子，火辣辣一线喉，一股暖意轰地从丹田炸开，直冲四肢百骸。
“舒坦！”
他抹了把嘴，黑脸上透出红光，抓起筷子就戳向盆里颤巍巍的五花肉。
炕桌撤下，老朱头打着酒嗝走了。
张铁山浑身燥热，像揣了个火炉，瞅着娜塔莎在灯下收拾碗筷的窈窕背影，嗓子眼发干。
“娜塔莎……”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娜塔莎回头，蓝眼睛映着油灯光，像两汪深泉。
张铁山噌地跳下炕，一把攥住她手腕，那劲儿大得吓人。
“回……回屋吧？！”
他不由分，半拖半抱地把惊呼的娜塔莎拽进了西屋。
“哐当”一声，门闩落下。
一连几，西屋那铺新炕就没消停过。
大清早，娜塔莎红着脸，把几床厚棉褥子抱出来，搭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晒。
阳光一照，水汽蒸腾。
屯里早起拾粪的老孙头路过，瞅见那湿漉漉一片，嘿嘿乐了，烟袋锅子往鞋底磕了磕。
“铁山这子……嘿，药酒泡透喽！”
张卫国家，
斑趴在院角，硕大的虎头突然转向灶房门口晒太阳的徐若琴。
它慢悠悠站起身，迈着无声的步子走过去，湿凉的鼻尖在徐若琴尚未显怀的腹处，极轻、极缓地蹭了一下。
徐若琴惊得手一抖，正纳着的鞋底差点掉地上。
“……斑？”
老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叹息的低呜，蓝宝石般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她，又蹭了一下，才转身踱回墙根。
徐若琴摸着肚子，心口怦怦直跳，又暖又奇。
没过两，斑的行为更怪了。
刚擦黑，它竟叼着一只刚断气的肥硕山鸡，悄没声地放在徐若琴睡觉的炕沿下。
山鸡脖子软软耷拉着，五彩的尾羽扫着地面。
张卫国看愣了：“这家伙，开窍了？知道给孕妇添油水？”
斑用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徐若琴的手背，像是在催促。
第三清晨，露水还没散。
张卫国扛着锄头刚出院门，裤腿就被一股大力扯住。
低头一看，斑咬着他裤脚，喉咙里发出焦躁的低吼，巨大的头颅使劲往黑龙山方向扭。
“想上山？”张卫国试探着问。
斑松开嘴，仰头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虎啸，算是回应，然后转身就朝屯外走，几步一回头。
张卫国心头一动，回屋抄起那杆油亮的五六半，顶上子弹。
“铁山哥！我跟斑进趟山！”
林子里露水重，一人一虎踩在腐叶上，悄无声息。
斑走在前头，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在密林间穿行，雪白的皮毛在斑驳树影里时隐时现。
它不像往常懒散，虎目炯炯，耳朵机警地转动，捕捉着山野最细微的动静。
张卫国端着枪跟在后面，心弦绷紧，像之前跟着老杆子踩点。
翻过一道长满青苔的石梁，前面豁然是片背阴的山坳。
斑猛地刹住脚步，伏低身子，喉咙里滚出威胁的“呼噜”声。
张卫国立刻贴到一棵老椴树后，顺着斑紧盯的方向望去。
二十几步开外，稀疏的桦树林里，几只青灰色的身影正围着什么撕扯——是狼群！
它们刚乒一头半大的狍子，血腥味浓得呛人。
头狼体型格外壮硕，正低头撕开狍子温热的肚腹。
忽地，它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幽绿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石梁上那抹刺眼的银白！
“嗷呜——！”
头狼发出一声凄厉的示警长嚎。
狼群瞬间炸了毛，七八双绿眼齐刷刷盯过来，獠牙外翻，低吼着聚拢，放弃两嘴的狍子，摆出攻击阵型。
头狼前爪暴躁地刨着地面，喉咙里滚动着嗜血的咆哮。
斑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
它庞大的身躯舒展开，像一座蓄势待发的银白山峦。
粗壮的虎尾钢鞭般缓缓扫过地面，卷起枯叶。
一声低沉雄浑、震动山林的长啸猛地从它胸腔炸开！
“吼——嗷——！”
虎啸声带着百兽之王的狂暴威压，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狼群！
首当其冲的几匹狼像被重锤砸中，呜咽一声，夹着尾巴就往后缩。
“呜……”头狼强撑着不退，绿眼里凶光闪烁，前爪深深抠进腐殖土，脊背弓起，獠牙滴着涎水，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咆哮。
它在衡量，在犹豫。
斑湛蓝的虎目骤然一寒！
它不再咆哮，庞大的身躯毫无征兆地动了！
像一道撕裂阴影的银色闪电，带着腥风，直扑头狼！
速度之快，只在张卫国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
虎爪撕裂空气，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拍向狼头！
头狼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偏头躲开要害。
“咔嚓！”
令人耳根子一酸的骨裂声响起！
虎爪擦着狼耳扫过，狠狠拍在头狼的肩胛骨上！
那头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个破麻袋般被拍飞出去。
“砰”地撞在一棵桦树上，软软滑落，眼见不活了。
狼群彻底崩溃！
“嗷嗷”的惨嚎响成一片，剩下的饿狼屁滚尿流，夹着尾巴没命地钻进密林深处，眨眼逃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狍子尸体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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