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内部电话的铃声如同警报，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厂区大门外，那几辆黑色轿车和面无表情的调查组成员，像一群悄然围拢的猎犬。
林卫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内忧外患同时爆发，他必须分头应对，不能自乱阵脚。
他快步走回休息室，对正在艰难处理伤口的赵大海低声道：“大海，调查组的冉了，我得去应付。你留在这里，无论如何，保住他的命！伤口……先常规处理，止血包扎，那青黑色的东西，别碰，等我回来再！”
赵大海重重点头，眼神狠厉：“放心吧卫东，这里有我！外面那帮龟孙子，你心应付！”
林卫东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回那个沉稳干练的企业家表情，大步走向厂区大门。
大门外，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自称是联合调查组的副组长，姓吴。他出示了盖着红头文件印章的通知书，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林厂长，抱歉深夜打扰。根据群众反映和上级指示，我们需要对贵厂，特别是新成立的饮品公司，进行一轮全面的安全生产与环境评估突击检查。这是例行公事，还请配合。”
“群众反映？”林卫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厂一直合法经营，积极配合各项检查。吴组长，请进。只是现在已是深夜，大部分工人都已下班，有些区域……”
“无妨，”吴副组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我们主要查看生产车间、原料仓库、废水处理等关键环节。请林厂长安排人陪同即可。”
调查组一行五六人，带着各种检测仪器，鱼贯而入。他们目标明确，直奔饮品公司的生产车间和原料库，检查得异常仔细，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测量设备间距、核对原料进货单、检查消防器材有效期、甚至取样了车间空气和清洁用水。
林卫东亲自陪同，心中雪亮。这绝不是什么例行公事！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针对性极强，就是冲着刚刚起步、尚未完全稳固的饮品公司来的！他们想找茬，太容易了。任何一个微的疏漏，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勒令停产整顿的理由。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周旋，指示陪同的管理人员谨慎回答，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硬顶是不行的，对方手握“尚方宝剑”。只能拖延，寻找对方程序上的瑕疵，或者……等待变数。
他暗中给留在办公室的秘书发了条信息，让她立刻联系郑副局长和相熟的媒体朋友，尤其是李记者，告知这边的情况。他需要来自官方层面和舆论层面的制衡。
时间在紧张的检查中一分一秒过去。调查组的人似乎并不急于立刻下结论，而是像梳子一样，一遍遍梳理着厂区的每个角落，施加着无形的压力。
就在调查组在原料库反复核对一批食品添加剂使用记录时，厂区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和嘈杂的人声！
几辆轿车疾驰而来，猛地停在厂门口。郑副局长一脸严肃地率先下车，身后还跟着市电视台的采访车，李记者和摄像师也扛着设备赶到了！
“吴副组长！这是怎么回事？”郑副局长声音洪亮，带着不满，“对我市优秀民营企业的突击检查，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我们主管单位？这不符合程序！”
吴副组长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郑副局长会来得这么快，还带来了媒体。他强自镇定：“郑局，我们是奉省里相关部门的联合指令，特事特办……”
“特事特办也要讲程序！也要考虑企业正常生产经营！”郑副局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转而看向林卫东，语气缓和了些，“林厂长，你们配合检查，但也要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向我反映！”
李记者也让摄像师打开机器，虽然没有直接采访，但镜头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
现场气氛瞬间逆转！调查组的气焰被压了下去。吴副组长脸色难看，与郑副局长走到一旁低声交涉起来。
林卫东心中稍定，知道暂时稳住了局面。他趁机对身边的助理低声吩咐：“立刻去休息室，告诉大海，让他想办法从雷军那里问清楚，‘清理者’可能利用的世俗漏洞有哪些？比如……环保？税务？或者我们不知道的其他领域？要快！”
他必须预判对手的下一步，才能提前防范。
休息室内，赵大海收到消息，看着床上因失血和诡异伤势而意识模糊的雷军，咬了咬牙，凑到他耳边，低声重复着问题。
雷军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嘴唇翕动，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
“……废水……排放标准……他们……会……夸大……还迎…旧设备……能耗……超标……”
赵大海立刻将这两个关键点传了出去。
林卫东收到信息，眼神一凛！果然！环保和能耗！这是大多数初创制造企业的软肋！他立刻暗中示意孙工程师和负责环保的专员，重点复查废水处理池的实时数据和旧灌装线的能耗记录，确保万无一失，准备好应对更刁钻的质疑。
就在外面的博弈陷入僵持，调查组似乎准备抓住环保问题发难时，异变再生！
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驶到厂门口。车门打开，一名穿着深灰色中山装、气度不凡的老者走了下来。他并未理会门口的纷争，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了林卫东身上。
郑副局长和吴副组长看到这位老者，脸色都是微微一变，显然认得来人。
老者缓步走到林卫东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却极具压迫感的笑容。
“林卫东同志？我是省企业家协会的顾问，姓秦。（承接之前请教过的秦教授）听你这里遇到零麻烦？”
秦老的出现，让原本就复杂的局面，增添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变数！他显然不是恰好路过！
林卫东心中震动，连忙上前：“秦老，您怎么来了？”
秦老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吴副组长和他手中的文件，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联合检查？嗯，规范市场是好事。不过，对于像‘万家香’这样勇于创新、盘活存量、安置职工、依法纳税的优秀民营企业，我们更应该抱着支持和爱护的态度嘛。有什么问题，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搞清楚，不要影响企业正常发展嘛。”
他几句话，轻描淡写，却将“支持爱护”、“盘活存量”、“安置职工”这几顶大帽子扣了下来，让吴副组长等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省企业家协会顾问的身份，其话语的分量，远非郑副局长可比！
吴副组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秦老那看似温和、实则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外面的僵局，因秦老这位重量级人物的意外介入，出现了决定性的倾斜。
然而，就在林卫东以为危机即将化解时，他的助理却脸色苍白地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林总！不好了！休息室……赵部长让我告诉您，雷军的伤口……那青黑色的东西……好像在扩散！他的体温也在急剧升高！人快不行了！”
林卫东的心猛地一沉！
外面的危机看似缓解，里面的危机却骤然加剧！
雷军若死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不仅“观察者”那边无法交代，更可能引来“清理者”更疯狂的报复！
他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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