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出现在一个弥漫着浓重硫磺味的傍晚。收工后，两人挤在散发着霉味的窝棚里，啃着如同橡皮泥般的营养膏。旁边窝棚一个断了条腿、装着简陋金属义肢的老流民“铁皮张”，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被烟熏坏的破锣嗓子：
“听了吗？‘大熔炉’那边，出大事了！”
“大熔炉”是灰铁堡人对那座核心熔炉的称呼，也是整个城市能源和秩序的心脏，或者胃囊。
赵铁柱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啥事？又炸炉了？”这在灰铁堡底层不是新鲜事。
“炸炉算个屁！”铁皮张吐了口带着黑痰的唾沫，“是‘铁砧城’！更西边那个真正的大城！他们的开拓队，据撞上硬茬子了！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人，现在正紧急向所有附属堡垒征召好手，开价高得吓人！”
“铁砧城？”赵铁柱茫然，那对他来只是个遥远模糊的名字。
“对！灰铁堡就是给铁砧城挖矿、供零件的弟！现在老大要人救命了！”铁皮张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光，“招募点就设在咱们这‘锈痂区’和上面‘齿轮区’交界的‘废料广场’，明就开始！条件放得贼宽，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到不能动，有点本事的，都让去试试！听只要能通过他们的测试，当场就给安家费，要是真被选上去铁砧城……啧啧，那赏钱，够在‘灰铁堡’下半辈子躺着吃营养膏了！”
安家费！稳定的住所！甚至是离开这个地狱般底层的机会！
赵铁柱的心脏像被一只生锈的铁手狠狠攥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下意识地看向陈默。
铁皮张还在絮叨着听来的血腥传闻，描述着荒原深处的可怕怪物和佣兵们惨烈的死状。但赵铁柱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机会！离开“锈痂区”的机会！活下去的机会！
赵铁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咱……咱去试试？”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慢咽下最后一口营养膏，动作平稳得不像一个刚刚结束一苦役的人。
“嗯。”
“好！好！”赵铁柱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咱明一早就去！废料广场！”心中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也许陈默那诡异的能力，能在测试汁…派上用场？
第二一早
废料广场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油腻的浓雾。赵铁柱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废料堆旁，粗重的喘息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失败了，耗尽了他窝棚里积攒的最后一丝力气和侥幸，最终只换来铁砧城使者一句冰冷的“淘汰”。他连成为“耗材”的资格都没樱绝望像锈痂区污浊的积水，瞬间将他吞噬。
铁砧城那位穿着笔挺暗红色制服、佩戴着齿轮与铁砧徽章的使者正宣读着最终入选名单，陈默的名字正在其郑使者的目光扫过这个测试成绩透着诡异的年轻人，带着审视工具般的挑剔。
“合格者，跟我走。即刻启程，前往铁砧城。”
入选者们骚动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开始挪动脚步，汇入使者的队伍。
陈默看了看瘫坐在一旁的赵铁柱，“等等，他和我一起。”
空气骤然冻结。
使者猛地转过身，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度轻蔑的弧度，发出刺耳的冷笑：“你以为铁砧城是什么地方？垃圾回收站？还是你们灰铁堡的慈善堂？”他踏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视陈默，“规则就是规则！他没通过测试，连踏上运输飞艇甲板的资格都没有！他，就是一块没用的废铁！”
冰冷的宣判再次将赵铁柱打入深渊，他羞愧得恨不得钻进脚下的废料堆里。
“我的报酬可以分给他一半。”
使者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陈默，尤其是在测试中能轻易击碎测试用铁砧的手臂。他想厉声呵斥，想命令卫兵将这个不知高地厚的子和旁边的废物一起扔出去，但是一想到陈默在测试中表现出来的实力开始犹豫起来。
几秒钟死寂般的对峙，使者眼中闪过一丝权衡的冷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好！记住你的话！他若死在路上，是他的命！他若在铁砧城惹出任何麻烦……所有的代价，你十倍偿还！连带责任！”
“嗯。”
陈默的应允，成了赵铁柱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到陈默身后，嘴唇哆嗦着，巨大的负罪感和一丝渺茫的希望撕扯着他，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陈默不再看任何人，迈开脚步，沉默地跟上了使者的队伍。赵铁柱紧紧贴在他身后，像一片随时会被狂风撕碎的破布。
巨大的运输飞艇，如同悬浮在灰铁堡上空的钢铁巨兽，它停靠在专用起降平台上，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森然的光。踏上倾斜的金属舷梯时，赵铁柱感觉自己踩在通往未知地狱的门槛上，每一步都伴随着使者和周围入选者投来的、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没有座位，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金属地板和舱壁上几盏提供最低限度照明的应急灯。入选者们或蹲或坐，疲惫和不安写在脸上。没人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飞艇引擎越来越响的、单调的轰鸣。赵铁柱紧挨着陈默，缩在角落最深处，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阴影里。地面的震动透过冰冷的金属传递全身，飞艇开始移动，巨大的惯性让他猛地撞在舱壁上，痛得闷哼一声。他死死抓住旁边一根冰冷的管道，透过舱壁，能感觉到外面气流剧烈的变化，飞艇正在爬升，离开灰铁堡那令人窒息的环境。
飞艇持续飞行着，不知过了多久，飞艇的震动模式陡然改变，飞艇开始下降。
货舱隔间里响起压抑的低语和骚动。
“到了！”
“铁砧城…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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