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推开监牢最外侧的门，铁轴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她没回头，径直走向关押李三的房间。门开时，那人正靠墙坐着，手臂上的绷带换了新的，脸色比昨好了一些。
她坐下，把纸和笔放在膝盖上。“你还记得东谷村往南那条岔路吗？”
李三点头。“记得。路边有棵歪脖子老榆树，树洞里以前我们藏过干粮。”
“你妹妹被带走那，走的是哪条路？”
李三喉咙动了下。“从村后道进山，往南线去了。他们矿场缺人，抓一批送过去。”他抬头，“您真能找她？”
“情报对了，我就派人去查。”艾琳，“你现在告诉我，联军要来多少人？什么时候？”
李三深吸一口气。“我听军官提过，集结千人，带攻城槌和重骑。时间……大概半个月后。主攻方向是东谷隘口，那里地势平，适合大部队推进。”
艾琳记下，抬眼。“补给点呢？”
“有两个中转站。一个在废弃粮仓，就是上次你们缴获布片那个地方；另一个在断崖下的石屋，平时有人轮流守着，运粮队每五换一次班。”
艾琳合上本子，起身走出房间。泵在走廊尽头等她。
“叫两个人，带弓和短刀，去废弃粮仓看看。”她，“不许靠近建筑，只观察周围有没有新脚印、马粪或者烟痕。回来前不做任何标记。”
泵应声离开。艾琳回到议事棚，摊开地图。她用炭条标出东谷隘口的位置，在旁边写下“半月内”。然后画了一条虚线，从北岭延伸至山村，标注两处补给点。
快中午时，泵带回消息：废弃粮仓外围发现了新鲜车辙，泥土上有钉靴压过的痕迹，至少十人以上走过。没有起火迹象，但墙角堆着空麻袋。
艾琳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她叫来三位队长，在桌前围成一圈。
“俘虏敌军要从东谷来。”她指着路线，“这不是试探，是主攻。我们不能像上次那样等他们进伏击圈再动手。”
有人皱眉。“可咱们人手不够，两边都防不住。”
“我不打算全防。”艾琳，“主力留在村心高地不动，抽八名弓手轮驻东谷暗哨，每换位置。猎人乙带三人去南线石屋附近蹲守，确认补给是否还在运作。”
“万一这是假情报呢？”另一人问。
“巡逻图和他的路线能对上。”艾琳，“而且粮仓的新痕迹不是作假能留下的。敌人不会特意去那里踩几脚骗我们。”
没人再话。命令很快传下去。弓手开始分组训练夜间换防流程，猎人乙检查装备，准备明日出发。
下午，艾琳再次进入监牢。这次她见了另外两人。一个是种地的农夫，被强征半年，主要负责背粮和挖壕。他最近几次行军，士兵怨气很大，有人半夜逃跑被抓回来当众鞭打。
“但他们不敢反抗？”艾琳问。
“怕家人遭殃。”农夫低头，“上面谁逃了，全家充奴。很多人宁可死在外头。”
第三个是旗手，原属贵族私兵。他提供的情况更具体：上次战败后，几个将领互相推责，指挥权混乱；马匹因长途跋涉损耗严重，重骑兵最多冲锋一次就得休整；攻城槌由二十人一组轮换搬运，速度慢，每日行进不超过三十里。
艾琳把这些一一记下。她发现一个共同点：敌军内部已经开始松动。不是所有人都想打这一仗。
傍晚前，猎人乙来报，南线石屋确有活动迹象。屋顶烟囱冒过烟，门口有驴粪，还发现一枚掉落的铜扣，样式与俘虏所穿军服一致。
艾琳站在地图前，用红点标出已确认的情报。她让记录员整理三名战俘的陈述，重点列出矛盾之处。比如李三补给每五一送，旗手却是七；农夫称重骑能连续作战两，旗手坚称只能撑一。
这些差异需要再核实。但她已经能做出判断：敌军虽强，但疲惫、补给线长、士气不稳。只要守住关键节点，就有胜算。
她下令加强夜间陷阱巡查频率，由原本的一夜两次改为三次，每班增加一名老兵带队。同时组织村民演练快速集结响应，规定听到铜钟响三下必须赶到高台。
晚饭后，艾琳坐在议事棚里继续研究地图。泵进来，放下一碗热汤。
“李三那边怎么样？”他问。
“他的大部分都能对上。”艾琳，“我会让他写一份详细的路线明，包括地形特点和可能的扎营位置。如果明猎人乙能带回更多实物证据，就基本可以确定进攻方向。”
“你还信他？”
“我不是信他。”艾琳抬头，“我是信事实。他的东西，正在一个个被验证。只要他还愿意真话，我就给他饭吃，给他药用。等哪他假话，或者隐瞒关键信息，那就和其他人一样关进石屋。”
泵沉默一会儿。“要是他家人真在矿场呢？你能救出来？”
“我不知道。”艾琳，“但如果有机会，我会试。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村子。只有活下来，才能谈别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守卫进来报告：李三请求见她，想起一件事没。
艾琳起身就走。路上风变大了，吹得灯笼晃动。她走进隔离区，看到李三站在门边，手里攥着一块破布。
“我想起来了。”他，“他们会在开战前三，派一队人伪装成逃难的，混进周边村子刺探情况。这些人穿着旧衣服，带着孩子模样的假人，专门挑傍晚进村。”
艾琳接过那块布。边缘有手工缝补的针脚，和之前在粮车上发现的那条很像。
“你还记得他们的暗号吗？”
李三摇头。“只知道带队的人左耳缺一角，是打仗时被砍的。”
艾琳把布收进怀里。“你今晚多吃点。明我要你把所有记得的细节都写下来，一个字都不能漏。”
她走出监牢，直接回议事棚。地图上新增一条备注：“提防伪装难民，注意耳部残缺者。”她在东谷隘口附近加了一圈红色圈线，写下“重点排查”。
泵跟进来，看见她在纸上画新的布防结构。
“你要调弓手去那边？”他问。
“先派两人化装成樵夫，在进村路上设岗。”艾琳，“发现可疑人员不惊动，悄悄盯住，等进了村再动手。”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碗落在地上的声音。艾琳停下笔，抬头看向窗外。已经黑透，远处山脊看不见轮廓。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风吹动檐下的铜铃，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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