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明调整着相机镜头，试图捕捉灵堂里摇曳的烛光。七月的山村夜晚闷热潮湿，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但他不敢擦拭——张老太的棺材就停放在堂屋正中，黑漆漆的棺木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志明，你拍完没有？\"周从压低声音问道，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录音笔，\"这地方让我浑身发毛。\"
王志明没有立即回答。透过取景框，他看见棺材前的供桌上摆着三碗倒头饭，筷子直直插在中央。按照当地习俗，这是给亡魂准备的最后一餐。但让他感到不适的是，饭粒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像是掺了什么东西。
\"再拍几张。\"王志明按下快门，\"民俗研究所派我们来记录传统丧葬仪式，总得带点干货回去。\"
三前，他们接到这个偏远山村——黑水村的邀请。村支书有位九十高龄的张老太过世，要按古礼办丧事，希望有人能来记录这\"即将消失的传统\"。作为民俗研究员的王志明和摄影师周从欣然前往，却没想到这场丧事处处透着古怪。
\"你们城里人不懂规矩。\"主事的李阴阳走过来，枯瘦如柴的手指敲了敲王志明的相机，\"有些东西不能拍，拍了要招灾的。\"
王志明勉强笑了笑：\"我们只记录流程，不会冒犯。\"他注意到李阴阳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绳，与棺材两侧绑着的红布条如出一辙。
李阴阳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夜里守灵，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应声。张老太...脾气不太好。\"
周从明显打了个寒颤，王志明却觉得这是乡下人吓唬外饶惯用伎俩。他谢过李阴阳，继续拍摄灵堂布置。棺材两侧的地上撒了一层薄薄的石灰，据是为了检验亡魂是否回煞。但王志明发现，那些石灰上已经出现了几处模糊的印记，像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轻轻踩过。
夜幕完全降临后，村里来了十几个守灵的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她们围坐在棺材旁的长凳上，低声念叨着王志明听不懂的方言。空气里弥漫着线香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熏得人头晕。
\"她们在念《血盆经》。\"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突然用蹩脚的普通话解释，\"给张老太消业障的。\"
王志明点点头表示感谢，却发现老太太的眼睛始终盯着周从的脖子，眼神贪婪得令人不适。他下意识把周从往后拉了拉。
午夜时分，大部分守灵人都昏昏欲睡。王志明借着检查照片的机会，悄悄绕到棺材侧面。黑漆棺木上用金粉画着些符文，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出于职业习惯，他想拍下这些图案，却发现相机突然失灵，屏幕闪烁几下后彻底黑了。
\"见鬼。\"王志明低声咒骂，这时棺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
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你们不该来的。\"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王志明差点跳起来。他转身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张老太不是善终。\"
\"什么意思？\"王志明强作镇定。
老头摇摇头，露出仅剩的几颗黑牙：\"她手腕上有红绳，你们看到了吗？\"
王志明想起李阴阳手腕上同样的红绳，正想追问，灵堂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周从惊慌地跑过来：\"志明！蜡烛...蜡烛自己灭了！\"
所有人同时看向供桌。三根粗壮的白蜡烛确实熄灭了，但灵堂里一丝风都没樱更诡异的是，烛芯不是正常熄灭的黑色，而是呈现出鲜红的颜色，像是浸了血。
李阴阳脸色大变，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米撒向棺材，口中念念有词。几个老妇人开始大声诵经，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
\"我们得重新点蜡烛！\"李阴阳厉声道，\"来个人帮忙！\"
王志明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接过李阴阳递来的火柴。就在他弯腰点蜡烛的瞬间，供桌下突然伸出一只青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王志明惊叫一声向后跌去，火柴撒了一地。那只手——如果那真是手的话——已经不见了，但他的裤脚上赫然留着五个湿漉漉的手指印，散发着腐肉般的恶臭。
\"你踩到水了。\"李阴阳面无表情地，但王志明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快把蜡烛点上，不然张老太找不到路。\"
接下来的几个时如同噩梦。蜡烛重新点燃后，灵堂里的气氛更加诡异。守灵的人们不再交谈，只是机械地念经，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棺材。王志明和周从缩在角落，谁都不敢再靠近供桌。
凌晨三点左右，王志明实在撑不住打了个盹。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坟中，每个坟头都系着红绳，那些绳子像活物一样扭动着向他爬来...
\"志明！醒醒！\"周从猛摇他的肩膀，\"出事了！\"
王志明惊醒，发现灵堂里乱作一团。几个老妇人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李阴阳正用桃木剑拍打棺材盖，嘴里喊着听不懂的咒语。
\"怎么了？\"王志明嗓子干涩。
周从脸色惨白：\"棺材...棺材自己在动！\"
王志明这才注意到，沉重的黑漆棺材确实在轻微晃动，伴随着里面传来的清晰抓挠声。更可怕的是，棺材缝里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石灰地上发出\"嗤嗤\"的响声。
\"封棺！马上封棺！\"李阴阳声嘶力竭地喊道，\"张老太要出来了！\"
几个壮着胆子的村民冲上前，用长钉将棺材盖死死钉住。每钉一锤，棺材里的动静就更大一分，到最后整个棺材都在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挣扎。
王志明感到一阵眩晕，他看见周从正用重新开机的相机拍摄这一切，闪光灯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每次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都能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棺材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手腕上缠着红绳，正对着镜头咧嘴笑。
\"别拍了！\"王志明夺过相机，但为时已晚。棺材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归于寂静。灵堂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阴阳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沙哑：\"没事了...快亮了。\"
确实，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守灵的人们如释重负，纷纷起身离开，仿佛刚才的恐怖场景从未发生过。王志明想问个明白，却发现没人愿意与他目光相接。
\"我们得离开这里。\"周从颤抖着，\"我昨晚看见...看见张老太站在我床边。\"
王志明本想嘲笑他胆，却想起自己那个诡异的梦。他点点头：\"等亮就去和村支书。\"
然而亮后，他们发现村子变得异常安静。昨还人来人往的路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更奇怪的是，每户门楣上都挂着一条红布，随风飘动像是一条条舌头。
\"这不对劲。\"王志明试图拨打研究所的电话，却发现没有信号。周从检查了相机，惊恐地发现昨晚拍的照片全部变成了雪花屏，只有一张例外——照片上是一只青白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手腕上缠着红绳，指甲缝里满是泥土。
两人决定立刻离开。但走到村口时，他们发现唯一通往外界的石桥上系满了红绳，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李阴阳站在桥头，身后是十几个面无表情的村民。
\"仪式还没完。\"李阴阳，\"张老太需要引路人。\"
王志明这才注意到，每个村民手腕上都缠着红绳，和他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他拉着周从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诵经声，还有李阴阳阴森的声音：
\"红绳缚魂，阴阳不分...\"
他们逃向村后的山林，却发现无论怎么跑都会回到原地。色渐暗时，筋疲力尽的两人躲进一间废弃的祠堂。周从突然抓住王志明的手：\"你的手腕...\"
王志明低头，惊恐地看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绳，正慢慢渗入皮肤。他疯狂地拉扯，绳子却越缠越紧。
祠堂外，诵经声越来越近。月光下，王志明看见无数红绳像蛇一样从门缝里爬进来。最后一刻，他想起老头的话——\"张老太不是善终\"。
原来整个村子都在等待新的牺牲品，而他和周从，就是送上门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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