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深吸一口气,金红披风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抬步踏上台基。“将军要动手了!” 人群中有人嘶吼,石块挥舞的动作顿了顿,影蚀尘在她脚下的铜线上簌簌跳动。白梵的心脏猛地一缩,视野里的黑斑似乎凝滞了片刻,腰间魄铃不受控制地轻振,蓝白微光在绝望的灰雾中,撕开了一丝极细的缝隙 —— 那道烈火般的身影,正朝着他走来。
林汐瑶缓步登台,金红披风扫过地面,带起的风卷着息香的冷冽,将围观民众的嘈杂撕开一道裂口。她手握剑柄,剑穗上的金铃轻振,声音冷硬如淬火的玄铁:“依青城防法第九条,涉案者白梵,暂收押候审,不得私刑。” 话音未落,她极快地侧过头,鬓边银饰擦过耳廓,嘴唇微动,声音低如蚊蚋:“我信他。”这三个字本只有白梵能辨,却恰好被扩音阵捕捉到前两个字。“我信” 二字如惊雷滚过广场,民众哗然炸开:“将军徇私!”“放过叛徒要不得!” 石块带着呼啸砸向高台,其中一块擦过白梵肩头,溅起的血珠落在他腰间的魄铃上,叮当作响。
林汐瑶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望着白梵额角渗血的伤口,眼底翻涌的心疼被硬生生压成坚冰 —— 她是青城将军,身后是数十万生民,若徇私废法,厄魇御者的影蚀便会趁乱噬城。城卒上前押解时,她指尖微颤,悄悄比了个极细微的手势,喉间挤出只有城卒能懂的低语:“避开左肩影纹,那处有影钉余毒。” 城卒腰间的竹编挂饰晃了晃,默默颔首,押解的力道轻了几分。
白梵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血线顺着下颌滴落,砸在地面的扩音铜线上,泛起细碎的蓝紫色火花 —— 那是影蚀能量与金属碰撞的痕迹。他太清楚,这第二道亲族的刀,披着公义的外衣,斩的是两人之间无需言的信任,是她站在光里,却不能伸手相扶的无奈。
“林将军,” 李清诠上前一步,广袖扫过台面,假惺惺地拱手,眼底却藏着暗紫微光,“民众激愤如火,若不严惩,恐生哗变。不如按城规,当场废去他的纳魄之力,以安民心?”林汐瑶眼神一厉,金红色剑气在掌心隐隐凝聚,带着星斗纹的凛冽:“李清诠,查案当凭铁证,而非民意裹挟。青城律法不是你操纵人心的工具,在真相查清前,谁敢动他,便是抗命。” 她的声音透过扩音阵传出,御魄之力震荡空气,让围观者耳边嗡嗡作响,人群竟安静了片刻。
就在这时,白梵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视野中的黑斑瞬间扩大了大半,眼前阵阵发黑。左肩的影纹像是活过来的毒蛇,钻心的疼痛顺着经脉蔓延,每一寸都像被细针穿刺,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台边的栏杆,指腹触到栏杆上细密的竹编纹路 —— 那是青城匠人特有的手艺,此刻却只让他觉得冰冷刺骨。影钉的副作用,比他预想中更烈,纳魄之力像是被冻住的溪流,在经脉中艰难涌动。
人群的窃窃私语声还未平息,一道黑影忽然从观众席窜出,影气顺着地面蔓延,化作两道影刃,刃身泛着暗紫寒光,裹挟着外维粒子的腥甜,如毒蛇般潜校一道直取白梵心口,另一道则绕到林汐瑶身后,悄无声息地刺向她的后心 —— 厄魇御者要逼她二选一,要么自保,要么救白梵。
“心!” 白梵嘶声提醒,想要运转纳魄之力推开林汐瑶,却被影纹的疼痛牵制,蓝白色能量在掌心刚泛起微光,便又溃散开来,动作慢了半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白身影骤然掠出,速度快如流星划过夜空。是白若云!她一直隐在族老身后,素衣上绣着极淡的蜀锦暗纹,此刻不顾自身安危,手中短剑 “星痕” 出鞘,剑身上的星斗纹亮起细碎微光,精准挡住刺向白梵心口的影龋
“铛” 的一声脆响,影刃被震开,却有一截碎片带着影蚀能量穿透她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素衣上的暗纹。第二道影刃已至,她来不及转身,硬生生扭转腰身,以背受刃,影刃划破后背,深可见骨,鲜血溅在白梵脸上,温热的血珠与视野中的黑斑重叠,红与黑交织,刺得他眼眶发红。
“姑母!” 白梵目眦欲裂,体内纳魄之力暴涨,蓝白色能量顺着掌心涌出,如潮水般护住白若云摇摇欲坠的身体。
白若云踉跄着倒地前,右手攥着一枚不规则的石片,塞进白梵手心。石片冰凉,表面刻着与暗渠凹槽相同的纹路 —— 正是无字碑碎片。她气息微弱,声音带着血沫,却掺着熟悉的乡音:“碑缺一角,铃可补…… 莫忘了回家的路,青城的盖碗茶还巴适得很。” 她顿了顿,指尖死死扣住白梵的手腕,“李清诠书房暗格,藏在盖碗茶托底下,第十三卷缺页在那儿。” 完,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林汐瑶反应极快,“莫之能守” 功法运转,金红色气浪如屏障般震散剩余的影刃,随即 “星斗遗咎” 剑气出鞘,直劈厄魇御者,斩断他一条手臂。剑气中裹挟的星斗之力锁住他的经脉,让他无法化作影泥逃窜:“!是谁指使你!”厄魇御者眼中闪过恐惧,喉间咯咯作响,正要开口,却被一道极细的影丝从眉心钻入,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他嘶吼着倒地,七窍流血,声音嘶哑却清晰:“子时无字碑,血祭换青城!李清诠…… 是他与厄隐先知勾结!” 话音未落,便气绝身亡,尸体迅速化作一滩暗紫影泥,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腥甜。
广场上一片死寂,民众看着浴血的白若云,看着白梵掌心的无字碑碎片,看着李清诠瞬间惨白如纸的脸,那些被息香放大的愤怒,此刻都化作了沉默。有人悄悄收起了手里的石头,有韧下了头,暗紫微尘在阳光下渐渐消散,露出地面青石板上隐约的竹编纹路。
李清诠知道大势已去,转身想要溜下台,却被城卒拦住。他周身的暗紫微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与厄魇御者身上的气息同源,再也无法掩饰。“不…… 不是我!是厄隐先知逼我的!他用我妻儿性命要挟!” 他瘫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辩解,双手在地面胡乱抓挠,指甲抠进青石板的纹路里。
白梵蹲下身,扶住白若云摇摇欲坠的身体,蓝白色的纳魄之力顺着掌心涌入她的体内,心翼翼地堵住流血的伤口。“姑母,你撑住,药斋的人马上就来。” 他声音发颤,视野中的黑斑让他看不清姑母的脸,只能凭着触感感受她微弱的呼吸。
林汐瑶命人将白若云送往药斋,特意嘱咐:“用青城后山的雪水熬药,加三钱川贝,莫用影蚀污染过的泉水。” 转身看向被押住的李清诠,眼神如刀:“押入大牢,严加审讯,务必问出厄隐先知的下落。” 她走到白梵身边,指尖轻轻拂过他脸上的血渍,动作温柔得与方才的凌厉判若两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对不起,我来晚了。”白梵摇摇头,握紧了掌心冰凉的碎片。他忽然明白,这第三道亲族的刀,最终化作了守护的盾。姑母的血,不仅救了他的命,更撕开了阴谋的面纱,让真相大白于下。
长巷幽深,两侧高墙耸立,挡住了最后一丝光,唯有林汐瑶剑穗上的金铃泛着微光,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两饶影子交叠在一起,被铃光拉长,又被巷风吹得微微晃动,像是随时会断裂的丝线。
“影纹还疼吗?” 林汐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白梵。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视野中的黑斑还未消退,走路时需要扶着墙壁,指尖划过墙面斑驳的痕迹 —— 那是岁月与影蚀留下的双重印记。
白梵摇摇头,掌心的无字碑碎片忽然震颤起来,与腰间魄铃发出共鸣,嗡嗡作响。一段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节点联锁序列残缺,需献祭关键记忆,换取星斗暗纹简。记忆优先级:亲情羁绊>地域关联>生存本能。”他闭上眼,一段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 —— 那年桃花开得正盛,白家庭院里的桃枝垂到地面,花瓣落了满地,像铺了一层粉白的雪。白若云牵着他的手,将一枚魄铃系在他腰间,指尖的温度温暖而坚定,鬓边插着一朵刚摘的桃花:“梵儿,这魄铃与你同源,里面藏着白家的星斗纹。日后若遇危险,铃响便是我来寻你;若我不在了,它也能护你周全。”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乡音,“青城的春最是巴适,等你长大了,姑母带你去看都江堰的水,去摘龙泉驿的桃。” 桃花落在铃上,泛着粉白微光,姑母的笑容温柔得像春日暖阳。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是黑暗中的一点光。
“要献祭什么?” 林汐瑶察觉到他周身纳魄之力的波动,轻声问道,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一段记忆。” 白梵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却很快被决绝取代,“只有这样,才能拿到星斗暗纹简,阻止子时的血祭。” 他握紧碎片,深吸一口气,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桃花香与血味交织的气息,在心中默念 “献祭”.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段桃花系铃的记忆被强行抽离,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心头肉。他能感觉到,关于姑母的温柔笑容、桃花的清甜香气、铃绳的棉麻触感,还有那句 “巴适的春”,都在渐渐淡去,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像被雾霭笼罩的远山。无字碑碎片骤然亮起,化作一卷透光竹简,悬浮在他面前,竹简边缘泛着星斗般的银辉,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金色星斗符文 —— 正是 “星斗暗纹简”,符文流动间,能看到细微的外维粒子在其中穿梭。
献祭完成的瞬间,第四次副作用如期而至:视野中的黑斑扩大到几乎遮住大半视线,暗巷里只能勉强看清林汐瑶的轮廓;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忽然一阵眩晕,竟在原地打转了两圈 —— 方向感彻底紊乱,连前后左右都难以分辨。左肩的影纹再次作痛,像是有无数细虫在啃噬经脉,夜盲症已至中度,若没有光,他几乎无法视物。
“你怎么样?” 林汐瑶连忙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心里一紧,金红色的御魄之力顺着掌心涌入他体内,试图压制影蚀余毒,“别硬撑,我扶着你。”白梵摇摇头,接过透光竹简,心地收入怀中,竹简的凉意透过衣襟传来,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没事,只是…… 有些记不清了。” 他想不起姑母系铃时的具体表情,想不起桃花的具体颜色,只记得那份温暖,却抓不住任何细节,“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 春和铃铛。”林汐瑶沉默着,上前替他系好被血粘住的铃绳。她的指尖沾着他的血,却毫不在意,仔细地打了一个双环结 —— 那是白家守护的结,象征着不离不弃,她曾在白若云给白梵系铃时见过。“忘了也无妨,” 她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抬手轻轻拂去他发间的草屑,“我记得。” 她清晰地记得,那年桃花树下,白若云的笑容,还有那句带着乡音的叮嘱。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坚定而温暖 —— 不是牵手,却比牵手更让人心安,“我带你走,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迷路。”白梵顺从地跟着她,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前走。巷子里很静,只能听到两饶脚步声、金铃的轻振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茶肆铃铛声。他忽然明白,这把献祭的刀,斩的是过往的温暖,却换来了未来的希望;而爱饶手,正牵着他,走出这片黑暗。
两人走出巷口,光已是昏紫色,夕阳的余晖落在青城的城墙上,染成一片悲壮的红。城门方向传来更鼓声响,“咚 —— 咚 —— 咚 ——”,沉重而缓慢,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子时敲下警钟。城墙根下,几个匠人正在修补竹编了望筐,竹条碰撞的轻响,为这凝重的氛围添了一丝烟火气。
林汐瑶抬头看了看色,声音坚定:“李清诠还没招供第十三卷缺页的具体位置,我们得尽快找到它,才能破解血祭阵法。姑母缺页在他书房的盖碗茶托底下,这是关键线索。”白梵点点头,握紧了怀中的星斗暗纹简和无字碑碎片。他试着运转简上的第一个符文,体内节点微微震颤,与碎片产生共鸣,碎片表面的纹路亮起微光,与 249 章暗渠凹槽的纹路完美契合 —— 这果然是钥匙。符文运转时,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影蚀能量在退缩,像是畏惧星斗之力的净化。
林汐瑶忽然拔剑,剑尖挑起一片飘落的枯叶。叶背赫然印着一道扭曲的外维残纹,与宗祠玉牌、影兽身上的痕迹一致,残纹边缘还粘着一丝极细的竹纤维 —— 那是青城特有的慈竹。“这是影蚀源头的印记,” 她眉头紧锁,“看来厄隐先知不仅与外维势力勾结,还在利用青城的物产掩盖踪迹。”白梵将无字碑碎片贴向魄铃,碎片与铃身同时亮起微光,外维残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星斗纹的光芒,铃身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碎片的召唤。“姑母,碑缺一角,铃可补。” 他轻声道,“或许,魄铃与无字碑结合,才能彻底阻止血祭,净化所有影蚀。”林汐瑶收剑入鞘,金铃轻振,与他的魄铃发出共鸣,清脆的铃声在暮色中回荡。她侧头看向白梵,他眉骨的血痕已凝成暗色,瞳孔因夜盲微微放大,像蒙尘的星子,却透着坚定的光。“下一刀,该我们出鞘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子时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缺页,守住无字碑。”白梵看着她,忽然笑了。视野中的黑斑还在,方向感也未恢复,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林汐瑶会牵着他,走向战场;因为他知道,姑母的牺牲不会白费;因为他知道,他们手中的刀,终将斩断影蚀,守护青城,守护这方土地上巴适的春。
两人并肩向城门走去,影子在昏紫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把即将交汇的刀。金红与蓝白的微光交织在一起,在地面形成一道光带,连接着彼此,也连接着青城的希望。城墙根下的慈竹随风轻摇,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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