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黄十二郎这个“本地通”帮忙，搜查的效率高了不少。
这黄皮子虽然油滑怕死，但鼻子是真灵，对某些特殊气息的感知也远超我这个半吊子。
它不再仅仅依靠肉眼，而是翕动着鼻翼，像条真正的猎犬般，在屋里逡巡。
“这边儿，这边儿有点陈年老灰里混着点药渣子味儿……”它指着炕洞一角。
我趴下去，忍着灰尘，伸手进去摸索，果然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包，里面是几块早已干硬发黑、辨不出原貌的根茎，散发着极淡的苦涩气。
不知道是奶奶以前备下的什么药材，或许有些年头了。
“还有这儿，墙缝里好像塞零什么……”它又窜到墙角，用爪子指着一条不起眼的裂缝。
我用簪子心剔挖，抠出一卷泛黄脆硬的纸，上面用蝇头楷密密麻麻写满了某种安神定魂的咒文。
字迹与奶奶笔记本上的很像，似乎是某种辅助修炼或抵御外邪的法门碎片。
收获虽然零碎，却让我精神大振。奶奶果然处处留下了后手！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或许在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我们几乎将里屋翻了个底朝，连炕席下的每根稻草都捏过了。能藏东西的地方似乎都找遍了。
“还有哪儿呢？”我有些气喘，额头见汗。老屋不大，但犄角旮旯不少。
黄十二郎也累得吐着舌头，眼睛却依旧滴溜溜乱转，它吸了吸鼻子，目光最终投向了堂屋角落那个黑黢黢的灶台。
农村的老式灶台，用土坯垒成，常年烟熏火燎，早已看不出本色，只有一个黑洞洞的灶口和一个放柴火的灶坑。
“这灶台……好像有点不对劲。”黄十二郎凑过去，鼻子贴着冰冷的灶壁仔细嗅着，“灰土味儿底下……好像有股极淡的……腥气？”
腥气？
我心里一紧。农村灶台有烟火气、饭菜味正常，怎么会有腥气？
我们走到灶台前。灶口黑乎乎的，里面堆着些冷透的柴灰。灶坑里也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没烧完的碎柴。
“味道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黄十二郎矮下身子，把头探进低矮的灶坑里，使劲嗅着。
我也蹲下身，朝灶坑里望去。里面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坑底铺着的碎砖。
“把灰清出来看看？”我提议。
干就干。我找来破簸箕和扫帚，忍着飞扬的灰尘，将灶坑里的碎柴和积灰一点点清理出来。
当坑底大致显露出来时，黄十二郎突然“咦”了一声。
“娘子，你看那儿！”它用爪子指向灶坑最里面、紧贴着墙壁的角落。
那里有几块铺地的砖头，似乎有些松动，边缘的缝隙比别处要宽一些，而且……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点暗红色的、干涸的痕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暗红色……像是什么东西干涸后留下的？
我伸手过去，尝试着抠住那几块砖的边缘，用力往上一掀！
砖头比想象中更容易松动，似乎之前就被动过。
砖头掀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明显的、混合着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锈气味扑面而来！
下面是一个浅坑，不大，刚好能埋下一个坛子。
但坑里没有坛子。
只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片巴掌大、颜色深青近黑、边缘带着不规则锯齿的……鳞片！和我之前那枚逆鳞材质很像，但形状更大，色泽更加暗沉，上面沾满了干涸的、黑红色的污迹，那股腥气正是从这污迹上散发出来的！
另一样，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严重的纸页，被随意地压在鳞片下面，边缘也被污迹浸染了一部分。
我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和心底涌起的不安，心翼翼地将那张纸页抽了出来。
纸张很脆，我动作不敢太大。展开后，上面是奶奶那熟悉的、却显得更加急促潦草的字迹，墨迹深浅不一，仿佛写下时心情极不平静。
内容不再是口诀或符号，而是一段简短的记录：
“……甲子年七月初七，夜。彼终是寻来了……煞气冲，水脉倒涌……不得已，借‘胡家’信物与祖屋地脉之势，强斩其一首，鳞片坠地，污血侵土……然其怨念不散，主体遁入黑水深处……恐后患无穷……”
“……此鳞乃其逆鳞之副，煞气尤重，携之不祥，然或为他日印证之关键……暂封于灶下，以烟火之气镇之……”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捏着这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页，手抖得厉害。
甲子年七月初七……那应该是几十年前了！
“彼”是谁？是水库下那阴影的主体？奶奶当年，竟然凭借“胡家”信物（是那个木雕吗？）和祖屋地脉，斩下了它的一部分？！所以水库下的，只是它被斩后遁走的主体？而这鳞片，是当时掉落的？
所以这鳞片上的腥气……是那东西的血？！
难怪奶奶“携之不祥”，要封在灶台下用烟火镇着！
我再看坑里那枚沾满污血的鳞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黄十二郎也凑过来看了纸上的内容，脸吓得煞白，舌头都打结了：“斩……斩首？司婆婆当年这么生猛？！怪不得……怪不得那水库里的玩意儿怨气那么重！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啊！”
它猛地看向我，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娘子！您身体里那引子，和这鳞片同源！现在这鳞片被挖出来，煞气外泄，会不会……会不会把正主给招来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它的话——
我体内那团一直还算安分的深青寒雾，在接触到坑中鳞片散发出的同源煞气后，猛地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疯狂躁动起来！
一股冰冷狂躁的意念直接冲撞我的脑海：
“……找到了……一部分……拿回来……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胡家”木雕骤然发烫，散发出灼热的气息，试图压制体内的躁动！
冰与火的煎熬再次降临！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
我清晰地感觉到，远处，水库的方向，一股庞大、阴冷、充满暴怒的恐怖气息，似乎……被惊动了！
正朝着老屋的方向，席卷而来！
墨玄的禁制，能挡住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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