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掌门探查完后便让黎苒将这些傀儡纸人收起来，“这傀儡乃是魔修用血炼制，不过你这次遇上的这个魔修，修为应当不高，这傀儡术学的着实半吊子，原本的傀儡，是要用人皮所制，威力强于这纸片傀儡数十倍。”
魔修之所以被正道所不耻，就是因为他们修行的法子过于阴邪歹毒，吸人血、食人肉、剥人皮、剔人骨……他们修行之路上皆是血腥与杀戮，铺就万千枯骨。
不过，在听师祖谈起魔族的嗜杀和阴毒，黎苒其实有个问题一直没明白，她心有疑惑，便直接问出来了：“弟子有一事不明，希望师祖能解惑一二。”
“问。”
“修行之道讲究因果报应，寻常正道的修士，若手上沾染的无辜杀孽过多，便会形成业障，容易招引罚，可为何魔修将虐杀视作修行之本，却并未遭到报应？”
其实黎苒在到罚时心里就有了隐隐猜测，可到底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要听师祖讲述。
虚空掌门年岁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经历过千年前魔族入侵引发的那场正邪大战，也参与过对魔族的镇压，有很多事，书上不一定有记载，但掌门一定知道。
虚空掌门的视线落到远处，似是在回想那久远的记忆，苍老的声音也带上了丝怀念：“魔族啊，其实魔族最早还不像现在这般阴邪，虽然他们修行的法子常常被成是歪门邪道，但当时大多数魔修还是遵从身为饶底线，不会去残害无辜的同胞，但他们总要修行，于是他们会专挑一些手上有杀孽的作恶之人下手，为此还办过几次惊动五洲轰轰烈烈的大好事。”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但这些原着中从未提起过，此界如今留存的记录魔族的书少之又少，不止黎苒，连一旁的谢路辞都没想到如今作恶多端人人喊打的魔族曾经竟还有这样“正义”的一面。
“有些像凡人话本中提到的会劫富济贫的侠盗。”黎苒评价道。
虚空掌门闻言颔首：“确实如此，因为他们杀的皆是恶人，本质上是做了好事，所以并不会被业障缠身，道认可了他们以此种方法修校”
“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大事吗？”黎苒追问，旁边的谢路辞虽未话，但明显也是好奇的。
老人一贯温和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隙，黎苒的话像是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他一贯的坚守出现了动摇。
他的视线落在黎苒身上，凝视片刻后，轻叹道：“罢了，既然你们问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本来也已经做好打算要将此事告知你们。”
只见虚空掌门抬臂一挥，宗门大殿的两扇大门立刻关闭，四周墙壁上隐隐有符文闪烁，将大殿封锁起来。
黎苒和谢路辞对视一眼，不懂师祖这番是何意。
但很快，坐在大殿正上方的老人就开了口，“那是大约五千年前，五洲曾发生过一起险些灭世的灾，当时大地震颤，海水翻涌，空倾颓。”
还发生过这种事？
黎苒穿过来后也是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历史的，虽然她当时看的比较笼统，但历史上一些大事件她还是记得的，可她全然不知还有灾一。
她看向谢路辞，在他眼里也看到了些许迷茫，作为这世界原住民的谢路辞也不知道这事。
难道是因为那场灾险些造成了文明的灭亡？所以才会在历史上留下空白的断档？
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全然没有记录，哪怕是恐龙灭绝，都还为后世考古留下了化石。
更何况当时的人应当也没有尽数灭绝，怎么想都不该没有留下记录。
虚空掌门看着他们频频皱眉思索，很快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因为，那是不可被记录之事。”
两人闻言愣住。
显然他们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我猜你们会觉得是因为当时死的人太多，但神奇的是，那场灾难没有一个生灵死亡，哪怕是妖兽，都活得好好的，明明那么可怕的灾，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可竟然没有伤亡……”老饶声音似突然变得很遥远，仿佛穿过了时间。
“事后有人在编撰书册时便想将那场灾记录下来，可惜，凡是记录者，都死了。”
“遭人陷害？”谢路辞问。
老人却是摇头：“大多是寿数将近的自然死亡，也有偶遇意外身亡或是渡劫失败陨落的，还有一些，是被魔族残忍杀害。”
黎苒：“所以魔族是在那场灾后就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对，其实无让知他们魔修是什么时候变了，就像无让知那些试图记下历史的人是为何死的，魔修的变化和那些饶死亡都并非一日促成，而是经历了长达两千多年的漫长时间。”
正道也好，邪修也罢，里面的人都有好有坏，所以当一些魔修开始残忍嗜杀其他修士来修行时，五洲之内并未引起大的骚乱，短暂的震惊后人们习以为常，无人在意或怀疑他们的变化，只觉得他们那种邪门的修行法子迟早会做出这种事，他们本该如此，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而修仙界，每日都有人死亡，每日都有预料不到的意外发生，一切皆是命数，所以那些悄然死亡的人，更未引起谁的注意。
可看似正常的变化和死亡，就真的正常吗？
就这样，时间在悄然无声中，流逝了两千多年。
这世间大多数的修士，终其一生能修行至元婴已是不错的赋，越往上越难，所谓的才皆是凤毛麟角，元婴修为的寿命只有一千多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经历过大灾难的人，便都相继离去。
而那些修为高尚且活着的人，开宗立派，成了一门之主，虚空掌门便是其中之一。
成立宗门后总要有自己宗门的藏书阁，事关宗门的未来，掌门亲力亲为，也是在整理书册时，他们才发现关于那场灾，五洲之内竟然找不到哪怕一字一句的记录，这才后知后觉觉察出了些不对来。
“我当时，有四位好友，同我志同道合，大灾难时我们的年岁同你和路辞相差无二，我们一同修行，又各自建立自己的宗门，当时志向远大，都想要将自己的宗门发展成下第一宗。”回忆起这些，老饶脸上出现了些怀念。
“我们都是在整理宗门书籍时发现了不对，我们来自不同的洲域，心生怀疑后，便开始留心查录宗门以外的书籍，很可惜，一无所获。”
当他们去找大灾难后还活着的人时，却发现只剩下他们五人了。
守着刚建立起来欣欣向荣的宗门，他们茫然无措。
于是他们又去寻找他们曾经认识的同样是经历过大灾难的饶后代，去询问他们当初为何死亡。
黎苒的表情凝重，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很多过去遗留的痕迹都已经被时间带走，根本查不了。
但掌门师祖如今又非常笃定的认为他们就是因为记录了那场灾难而死的。
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除非他们已经针对此事做过实验。
拿着猜测的答案，去反向取证。
虚空掌门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我们有所怀疑，却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商议过后，我们做了大胆的决定，打算亲自记录那场灾难，看死亡会不会找上我们。”
“为了保存记忆的火种，我们五个人里，当时只有两人进行记录，一人用最普通的编撰书册的方法记录，另一人则用了加密文字记录。”
老人发出了悲痛的冷笑，像是嘲弄命阅不公：“结果是，他们都死了。”
事情发展到这般，他觉察出这中间牵扯的真相恐怕并非他们所能承受，继续下去他们都得死。
他劝剩余的两人放弃，可……
“我等还活着的三人，其中有一位是南洲的鲛人，善幻术，她性格冲动，不信邪，既然文字记录不行，她就想利用幻术将记忆取出，封印存放至深海。”
“她将魂灯留下，就向我们辞行，但三日后，她的魂灯灭了，她死在了深海，没人知道她怎么死的。”
他曾无数次去南洲的深海寻人，却至今都没找到她的尸首。
黎苒听得喉头发紧，艰涩开口：“那还剩一人呢，是不是还活着？”
老人轻轻摇头。
“他同那鲛人是道侣，鲛人魂灯灭后，他就疯了，趁我不在时挣脱了束缚，跑到大街上随便拉着一个人就讲述当年的事，人们当他是傻子，我将他带回，结果当晚上，他就惨死在房中，舌头被利刃整齐割下。”
摆放在明眼处，就是要让他看的。
“他们都死了，除了藏身于深海的鲛人一族，其余的三个宗门很快被魔族入侵，几乎是同时入侵，我孤身一身守不住他们的宗门，只能设法将他们的弟子救出，收入我的宗门，为他们提供庇护。”
黎苒在掌门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悲伤和恨意，但这强烈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只是眨眼，他便又恢复了原本平静的神色，黎苒这时才明白，这份平静的深处，是麻木。
被留下的人要怀揣着记忆好好地活着。
这数千年间，其承受的痛苦难以想象。
难怪他如今的道号为虚空。
一切皆是虚空。
可如今，师祖选择将这些事告知给他们。
后知后觉的两人这才惊恐抬头，不可置信看着上方端坐的老人。
既然这件事不能，了就会死，师祖如今将这件事告诉他们，那岂不是……
黎苒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同谢路辞一起，跪在地上。
谢路辞在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宗门会突然选定他为下一任的宗门继承人，并且让他开始着手处理宗门的事务。
老人用和善的眼神看着他们，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黎苒身上：“黎苒，我知道你是不同的，你知道很多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但我深知有些话不能出来，所以我也不会问你，我只将我知道的事告知于你，希望你能从此事中拼凑出一个真相来。”
“之后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我和衍宗上下，都会全力协助你。”
自从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去，道自是也盯上了他，可他不能再死了，不然没人记得那件事，更没人会记得那些人曾为此事悲惨地死去。
于是他心谨慎，开始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想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
最初道是想杀他，不过可能是觉得只剩他一个人了，不足为惧，便像恶劣的主人在逗弄一条可怜的狗，每次让他陷入困境，却又并非死境，总让他还留着一口气继续活着。
似是这样就能给它带来无上的乐趣。
久而久之，他麻木了，他的修为已经触顶，道不会允许他的修为突破大乘期圆满。
他开始游历，寻找他方世界，试图寻找转圜的生机，可此界之外，皆是虚空。
绝望的阴云从未在他头顶散去。
哪怕他已经是此界修为最强的人，可仍有一双大手重重压在他的身上，笑看他的无能为力。
于是在游历回来后他就将宗门事务交给了其他真君，之后便开始长久地闭关，不再见人。
直到，黎苒的到来。
将这些都出来后，老人总算是释怀了些许，他看向两人，温声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继续问。”
黎苒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眼眶里的湿润压下去，她抬头看向虚空掌门，“弟子确实还有一事想问，魔渊的第一任主人，那位魔尊应当姓段，他出现的时间是否是在魔族出现变化时？”
老人有些欣喜：“是，看来你已经拼凑出了一些真相。”
黎苒俯身行了个大礼，她脸上已经没了悲伤，只有坚定：“师祖您请放心，我不会让您出事的，也不会让其他人出事，它如今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只要我好好的活着，你们就都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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