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那低沉如心跳的搏动规律地回荡，衬得这片诡异空间愈发死寂。空气中甜腻与腐败混合的怪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试图撩拨起更深层的躁动。
伽古拉盘膝坐在远离红凯的角落，双目紧闭，眉头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试图凝神调息，引导体内残余的黑暗能量修复创伤，压制那缕因过度使用而愈发躁动不安的扎基之力。
然而，思绪却如同陷在泥沼中的困兽，挣扎咆哮，难以平静。
脑海中反复闪回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欧布巨大的身躯义无反关挡在身前，硬生生承受了足以毁灭星辰的饱和轰炸，彩色计时器疯狂闪烁，最终光芒破碎，人类形态无力坠落的画面。
还有那句穿透爆炸轰鸣、清晰印入脑海的意念——“走。”
为什么？
这个疑问如同毒藤，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烦恶。
那家伙不是一向自诩正义，将守护生命挂在嘴边吗？为什么偏偏要豁出性命来护住他这样一个沉沦黑暗、满手血腥的魔人？护住一个他口口声声要阻止的“灾难”？
愚蠢！无可救药的愚蠢！
伽古拉猛地睁开眼，猩红的瞳孔在昏暗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不解。他瞥向角落依旧昏迷不醒的红凯，对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让他几乎想冲过去揪住那家伙的衣领咆哮质问。
但他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垂下，落在自己胸前。衣物之下，那枚御言的生命光核正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微光，温暖地熨帖着他的皮肤。这温暖此刻却像是一种无声的谴责，让他坐立难安。
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凯那愚蠢的正义感，不忍心看到一个“生命”最后的希望在他面前熄灭？所以连带着保护了他这个肮脏的容器？
呵…真是…令人作呕的光辉。
伽古拉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自嘲的弧度。他宁愿相信是这个理由，宁愿相信凯只是出于那种泛滥的、不分对象的“善意”。
可心底深处，另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反驳。如果只是那样，那家伙何必做到那种地步？那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决绝…
还迎御言。
他想起光核之前那奇异的反应，它引导自己的力量去中和、去缓解凯的伤势。那绝非他的本意，而是光核自发的行为。
为什么？
御言…
那个总是用清澈又带着些许无奈的目光看着他的女孩。那个在生命最后时刻，似乎想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的女孩。
她对他，从无爱恋，只有一份源自战士对引路饶、纯粹的尊敬，或许还有一丝对他偏执道路的惋惜。而他对她，也只有那份沉重的、源于未能护其周全的亏欠和执念。
这份亏欠，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逼得他不得不抓住任何一丝可能挽回的希望，哪怕那希望沾染着剧毒，通往更深的地狱。
而现在，她留下的最后痕迹，却在试图缓和…缓和什么？
缓和他与凯之间那不死不休的敌意吗？
伽古拉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在有限的空间内踱步。冰冷的蛇心剑鞘敲击着暗红色的蠕动壁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真是…可笑至极！
他与凯之间，早已是解不开的死结。从战士之巅的选择开始，到伽农的决裂，再到无数次的生死相搏，光与暗的道路早已注定背道而驰。每一次相遇，除了厮杀和互相折磨，还能有什么？
那份亏欠，是他伽古拉自己的债，与凯何干？御言的意愿，又凭什么要加诸在他与凯那早已腐烂的关系上？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抗拒和暴戾。他不需要缓和，不需要那虚伪的光来照耀他选择的黑暗之路！他只要达成目的，复活御言，偿还那份债！除此之外，一切阻碍，皆可斩杀！
…包括凯吗？
这个念头突兀地闯入脑海，让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如果刚才，他没有选择带走凯，而是任由其被古兰特王碾碎…如果…
怀中光耗温度似乎微微升高了一些，仿佛在无声地抗议这个冰冷的假设。
伽古拉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腾的心绪，却发现那股烦躁感愈演愈烈。他讨厌这种被无形绳索捆绑的感觉，讨厌被别饶意志（哪怕是御言的）左右抉择！
就在他内心激烈斗争之时——
嗡…
怀中那枚光核，再次产生了变化。它散发的光芒不再是均匀的温暖，而是开始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并且微微震颤起来，仿佛在努力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洞窟更深处，那心跳声传来的方向。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伽古拉瞬间汗毛倒竖的共鸣感，从那个方向隐隐传来！不是与他体内扎基之力的共鸣，而是…与御言光核之间产生的、一种极其短暂却清晰的呼应！
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转瞬即逝，但伽古拉可以肯定——那里有什么东西，与御言的生命本源产生了反应！
难道是…“提尔纳诺亚之心”的真正线索？或者…其他能复活御言的东西？
这个发现像一针强心剂，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烦躁和犹豫。无论那是什么，他都必须去确认！
至于凯…
伽古拉猛地转头，看向角落里那个沉重的“累赘”。杀意只是一闪而逝，便被更现实的考量压下。丢下他？在这诡异的地方，昏迷不醒的红凯恐怕活不过十分钟。带上他？无疑是带上一个巨大的麻烦和拖累。
更重要的是…若那深处的的东西真的与复活御言有关，让凯目睹…
复杂的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伽古拉眼中红光一闪，做出了决定。他大步走到红凯身边，粗暴地将对方再次扛上肩头。动作依旧毫不温柔，却刻意避开了可能的伤口。
“哼，废物。”他低骂一声，不知是在凯，还是在做出这个选择的自己，“就当是还你刚才那一下…两清了。”
他不再犹豫，紧握着散发微光、指引方向的生命光核，另一手拖着昏迷的红凯，迈开脚步，向着洞窟深处那低沉心跳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暗红色的诡异廊道在脚下延伸，仿佛通往某个巨大生物的心脏。
每一步踏出，那心跳声便清晰一分，光耗指引便明确一分。
伽古拉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所有的杂念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唯一的目标——前方可能存在的希望。
至于肩头这份沉重的“亏欠”，以及那微光中蕴含的、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指引，都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路的尽头，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救赎的契机，还是更深的绝望？
他只知道，必须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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