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太太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在秦子涵真无邪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不悦地垂下眼帘，轻咳一声：
“殷兰，你给她讲讲规矩。”
殷兰立刻挺直腰板，轻蔑地瞟了沈昭宁一眼：
“你可能不清楚，我们莫家的家规，未满十二岁的孩子是不能上主桌用餐的。厨房已经为朋友准备了专门的餐点和位置。”
她话音落下，餐厅角落一张明显矮人一等的桌子旁，正坐着几个莫家旁支的孩子，她们都怯生生地望过来。
秦子涵似乎感受到压抑的气氛，手紧紧抓住了妈妈的衣角。
沈昭宁没有看殷兰，而是慢条斯理地替女儿铺好餐巾，然后才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莫老太太：
“老夫人，我不明白。一个连家人一起吃饭都要分三六九等的规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彰显长辈的权威，还是为了从教会孩子们等级森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
殷兰立刻反驳：“这是百年来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孩子不懂事，上桌会打扰长辈用餐！”
“打扰？”沈昭宁轻笑一声，摸了摸秦子涵的头，
“我的子涵三岁就能自己安静吃饭，四岁就懂得餐桌礼仪。反倒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向坐在主桌末位、
这边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是殷兰的大孙子莫良晨，虽然是一身干净的背带裤，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
这一身打扮倒是富家公子味十足，但行为略显粗鄙，抱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沈昭宁顿时心生了疑惑，指着莫良晨道，
“我看他也没有十二岁，凭什么他可以上桌？”
殷兰此时更显得意，“因为他是男孩子啊！你们家是丫头啊。”
沈昭宁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桌上的吃饭，还真的清一色都是女孩子。
她们似乎早已经被规训习惯了，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抵抗。
而此时，秦子涵也有些害怕了，她拉了拉沈昭宁的衣角，声地道，
“妈妈，我去桌吃吧。”
就在这时，冲突升级了。
正在吃饭的莫良晨，指着秦子涵大声：“她不能坐这里！她是野孩子！我奶奶她是没爸爸的野孩子！”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
这话显然出自大饶教唆。
秦子涵的脸瞬间白了，眼眶泛红，委屈地看向妈妈。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看沈昭宁如何收场。是勃然大怒，还是忍辱负重？
沈昭宁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她没有失态。
她先是将女儿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宝贝，记住，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然后，她抬起头，视线如冰刃般直射殷兰，最终却落在莫老太太身上。
“老夫人，你不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吗？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而你们居然还保持着重男轻女的陋习，更可笑的是什么。老夫人您，还有大嫂你，你们都是女人啊！你们自己都是女人，却还要歧视女人，这不是很可笑吗？”
“如果莫家的门风当真是如茨落后，那这样的规矩，我不认，我的女儿更不必遵守。”
她站起身，牵着秦子涵的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今起，我女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如果不能上桌，那我便陪她在任何她能在的地方吃饭。如果莫家连一张给孩子吃饭的桌子都容不下，那我看这顿饭，不吃也罢。”
完，她拿起自己的餐盘和女儿的碗，毫不犹豫地走向那张角落里的儿童桌，在几个目瞪口呆的孩子旁边坦然坐下。
这一举动，惊呆了所有人。
她用自己的行动，将了莫家一军！她不是抗议，而是直接颠覆了这个规矩，不是孩子被贬低，而是她这位继承人“屈尊”去了孩子那桌。
地位瞬间逆转！规矩成了笑话！
莫老太太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苛待沈昭宁可以，但不能让莫家未来的继承人（至少明面上是）坐在儿童桌上，这传出去是大的笑话！
“够了！”莫老太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怒气，“都坐回来！以后……孩子就坐父母身边！”
殷兰彻底傻眼，她本想给沈昭宁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而逼得老太太亲手废了一条“百年家规”。
沈昭宁抱着秦子涵，从容地回到主桌。
这一次，再无人敢置喙半句。
她不仅保护了女儿，更在一场不见硝烟的交锋中，向整个莫家宣告：她的底线，不容触碰；她认定的道理，即便是百年规矩也得让步。
此时，除了秦子涵之外，其他几个姑娘，也被幸载叫到了大桌上一起吃饭。
女孩也是人，能够跟父母一起吃饭，这才叫平等。
有个大点的女孩子，主动地将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了秦子涵。
“子涵你好，我叫姗姗，以后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子涵，我六岁，我比你大，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我可以带着你一起玩！”
“子涵，我们后花园还有秋千呢，一会让蓉蓉带我们玩，可好玩了。”
或许正是因为沈昭宁让这些姑娘实现了她们做梦也不敢想到的待遇，她们都向秦子涵伸出了橄榄枝。
原本秦子涵初来乍到，很多人都不认识，此时一下子就多了很多朋友。
她开心地抱住了沈昭宁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妈妈，你真的好厉害呀！以前那个林阿姨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呀。”
沈昭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林溪月没有这样维护过秦子涵，或许并不是因为她无能，而是因为她不爱秦子涵罢了。
她伸手抚着秦子涵的脑袋，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妈妈都会守护在你身边的。”
这一顿饭，秦子涵是吃得很开心，也结识了很多同样可爱的朋友。
然而，桌面上那几个男孩就不乐意了，他们盯着秦子涵的眼神都不怀善意。
殷兰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饭碗，对沈昭宁道，“呵，你倒是好，现在一来就把所有的规矩都坏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把整个莫家弄得鸡飞狗跳啊？”
沈昭宁淡定微笑，“时代在变化，一些糟粕本来就应该摒除掉的……”
莫老太太闻言，重重地将手里的拐仗跺在地板上，出言凌厉，“那照你这样意思，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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