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郎同学又又又闲不住了,决定继续找人伢子将自己雇出去一至三个月,按常理来要么长期、短期、买断几个时间段,哪有一个月的;但是吧,这家伙嘴巴会、长得清秀、在农桑事情上也是的头头是道;更绝的是,你见过付钱给人伢子将自己雇佣出去的?今你就见到了,悦郎郎君如茨与众不同。
七月将尽,毒日头仍悬在南,空气里却带了薄薄一丝凉。潮气从海面倒灌,沿着云良江一路爬上三角洲,把成片稻浪吹得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耳边翻动一册旧账簿。
悦郎此刻就站在田埂上,灰扑颇粗布短衫被汗贴在背上,脸却让泥灰遮了原本颜色,只剩下一双眼睛——亮得像刚淬过海水的刀。她脚下这块地,桨横山围”,距云良城十八里,东临喇叭口海湾,西接赤砂岭;岭上赤砂含铁,雨后淌红水,岭下却淤出乌油油的“赤砂泥”,黏、重、肥得发腻,却又最怕返碱。
横山围一共三百二十七丘田,成“梳子”形排向海湾,梳子齿之间是潮汐沟,涨潮时海水倒灌,退潮时留下一地亮闪闪的盐霜。
于是,一半田种耐咸的“赤禾糯”,一半田种秋前的“晚水芋”,坡地上再点一圈木薯,坡顶杂植桑、柘、荔枝作挡风林。——这是本地百年不变的“三叠种法”,可今年却出了毛病。
洪四爷蹲在地头,指间捏一把板结的土块,轻轻一捻,灰白的碱霜簌簌落下。
“再这样下去,今年连租子都收不齐。”他叹了口气,正欲起身,忽听田埂那头传来清亮的一声——
“这片田,三就能救。”
声音不高,却像把钩子,把众饶目光齐刷刷扯过去。
灰扑颇少年站在赤砂泥里,旧短衫的袖口卷到肘弯,露出两截晒成蜜色的细腕。脸让泥灰刻意涂暗,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盛着一整片海。
人伢子老卢在后面赔笑:“洪管事,这后生嘴吧会但不着调,您别介意——”
“介意什么?”少年咧嘴,一口白牙像新磨的贝壳,“我叫阿悦,会种稻,会制肥,会治虫。一个月五百文,干不好,我自己卷铺盖。我不是来卖力气,是来卖法子。”
他本想挥手轰人,可对上那双眼睛,心里莫名一动,像看见多年前自己第一次下田时的影子。
“成!先带他去灶房吃饭。”
横山围的灶房,是用蚝壳砌成的圆屋,白日里吸饱了日头,夜里蒸出淡淡的海腥。
悦郎捧着粗瓷碗,唏哩呼噜喝番薯粥,耳朵却竖得比灶膛里的火苗还直。
“今年芒种后第三日开涝,返碱最凶。”
“晚水芋背面起白星,潮气一重就烂心。”
“桑树让牛蛀了,再不治,明年春蚕没得吃。”
一句话,像一块石子,把沉闷的灶房砸出涟漪。
阿牛哥是庄里最魁梧的把式,蹲在门槛上啃芋头,闻言瞪圆眼:“先生,你咋啥都知道?”
悦郎拿筷子在饭粒里画田埂:“我走过的地方,比你们见过的盐霜还多。”
次日卯初,洪四爷带她下地。
赤禾糯的穗头短得可怜,叶尖焦黄,像被火燎过。
悦郎蹲下身,指尖捻土,轻轻一嗅:“上层一寸灰白,下层湿软,老法子救不得。”
她抬头,目光扫过田埂、沟洫、堤岸,像在丈量一幅即将展开的图。
“先改肥,再改水,最后改命。”
午后,日头毒辣。
悦郎让阿牛从蚝田挑来两桶蛎壳灰,掺上塘底黑泥,细细覆在稻根周围。
蚝壳含钙高,压碱最灵,黑泥肥,又能保水。
长工们起初不信,可三后,焦黄的叶尖竟泛起新绿,像死灰里窜出的火舌。
紧接着,她带人改潮汐沟。
原本笔直的沟被挖成“之”字形,每拐一道弯,便留一个“盐窝”。
涨潮时,海水冲进来,盐先沉窝,清水再下田。
退潮时,盐窝像贪婪的嘴,把苦涩全部吞走,只留甘甜。
长工们蹲在沟边,看清水缓缓漫过稻根,眼里亮起了久违的光。
坡顶的桑树,今年遭了牛。
老梁蹲在树下,树皮被啃得斑斑点点,像被岁月啃噬的记忆。
“砍了吧,来年再种。”
悦郎却摇头:“砍了可惜,桑树会哭。”
她让长工从塘底挖来黑泥,覆在桑根周围,又垒高塘埂,让桑根浸水不浸干。
塘里放草鲤,草鲤吃蚕沙,鱼粪肥桑,桑茂蚕壮。
一圈转下来,牛不见了踪影,桑树抽出新芽,嫩绿得像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中秋前夜,庄里做“芋艿饭”。
老梁捧着新蒸的芋头,洪四爷提酒,阿牛哥嗷嗷叫着要敬“先生”。
悦郎被灌得双颊飞霞,干脆跳到石碾上,举着酒碗对月:
“赤砂泥、赤禾糯、赤砂岭,来年我还来!”
月光下,她的灰短衫被风吹得发白,像一面褪色的旗。
洪四爷把铜钥匙抛给她:“横山围往后,听你调遣!”
八月白露,横山围的赤禾糯穗头沉甸甸,粒粒金黄。
老佃户们蹲在田埂,掐一穗放嘴里嚼,甜汁四溅。
“神了!比往年多收三成!”
洪四爷把算盘拨得噼啪响,笑纹堆成梯田:“先生,月例给你翻三番!不,你拿一成花红!”
悦郎却摇头:“花红我不要,折成工钱,给阿牛哥他们多分些。”
夜里,洪四爷独对油灯,对老伴感慨:
“我活了五十载,头一回见这样的人物——年纪轻轻的,懂农事、知海潮、会算人心,偏偏又肯把利让出去。
横山围有福喽!”
悦郎接住钥匙,指尖微凉,心里却涌起一股热。
她知道,自己终究只是过客,可这片土地,今夜记住了她的名字。
乌篷船悄无声息地泊在堤外,像一条听话的狗。
悦郎把铜钥匙系在腰间,又摸出一张折得极的纸,塞进洪四爷手里。
纸上,是她画好的“桑基鱼塘”全图。
船桨划破水面,涟漪一圈圈荡开。
悦郎靠在舱口,人感觉在月光下闪烁。
【七?尾声】
中秋前夜,庄里做“芋艿饭”。
老梁捧来新蒸的芋头,洪四爷提酒,阿牛哥嗷嗷叫着要敬“先生”。
悦郎被灌得双颊飞霞,干脆跳到石碾上,举着酒碗对月:
“赤砂泥、赤禾糯、赤砂岭,来年我还来!”
众人哄笑。
月光下,她灰扑颇衣衫早被风吹得发白,可那双眼,却比十五的月亮还亮。
没有人知道,她包袱里已经悄悄画好了横山围的“桑基鱼塘”全图,明年开春,这张图会随商船北上,落到林夫人案头。
而此刻,她只是横山围的一个“田把式”,在风里笑得像偷到整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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