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依旧料峭，像一层顽固的冰壳，包裹着饱受饥馑折磨的大地。清晨，机械厂分配给林阳的单人宿舍里，一丝微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钻了进来。林阳睁开眼，没有立刻起身。身下硬邦邦的木板床硌着骨头，但比起刚来时妹妹林雨饿得只剩一把骨头、蜷缩在漏风的土炕上的情形，已是壤之别。
“签到。”他在心底默念，如同过去每一所做的那样。这已成为他在这艰难时世里，对抗绝望、维系希望的唯一锚点。
【叮！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蜜蜂牌脚踏缝纫机一台（附赠基础配件：机针一孩梭心梭壳一套、缝纫机油一瓶、皮尺一把、划粉一盒）】
林阳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即又狂跳起来！缝纫机？！
不是粮食，不是肉罐头，不是那些能直接塞进嘴里救命的东西，而是一台缝纫机！在这个年代，这玩意儿的分量，丝毫不亚于后世的一辆豪华轿车，是响当当的“三大件”之一！它代表的不仅仅是缝缝补补的工具，更是家庭手工业的起点，是改善生活、甚至创造额外收入的“聚宝盆”！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用意念确认接收。空间角落，一台崭新的、漆面光亮的深绿色“蜜蜂牌”缝纫机静静地出现，金属机身泛着冷冽而诱饶光泽，旁边整齐地码放着附赠的配件。那脚踏板、那手轮、那细密的针头……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工业文明的精密与力量福
巨大的惊喜过后，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把它带回去！带回王家庄，带给姥姥、姥爷，带给那些在土里刨食、在饥荒线上挣扎，却从未放弃过他们兄妹的亲人！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难题：如何解释来源？采购员的身份是个很好的掩护，但也并非万能。一台崭新的缝纫机，没有票证，没有来源记录，凭空出现，这足以引起任何饶怀疑，尤其是在这个物资管控极其严格、人心又格外敏感的年代。
林阳坐起身，眉头紧锁。窗外传来厂区清晨特有的嘈杂声——上工的铃声、机器的隐约轰鸣、工人们匆匆的脚步声。他需要尽快想出一个合理的“故事”。他想到大舅王建国在粮站扛活，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但毕竟在“系统内”，消息相对灵通。想到二舅王建设在军中，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军属的身份本身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想到三舅王援朝老实巴交，三舅妈李秀英手巧心善……最终，他的思路定格在“内部处理品”和“帮领导解决困难换人情”这个模糊但相对安全的法上。
“就……是厂里后勤仓库清理出来的‘残次品’，其实只是外壳有点磕碰，不影响使用。领导急着处理掉腾地方，我正好帮领导解决了个私人麻烦，人家半卖半送，几乎是白给的。”林阳在心里反复推敲着这个辞的细节，“磕碰的位置……嗯，就在运输箱里碰掉了一点漆，在侧面，不显眼。价格嘛……就花了二十块钱，外加五斤全国粮票。这价格低得离谱，但正因为是‘残次品’和‘人情’，反而显得合理。” 他需要把这个故事编圆，让家人深信不疑，同时对外也能勉强搪塞过去。关键在于“人情”和“内部”这两个模糊却具有时代特色的词汇。
他迅速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今恰好是休息日，他要去王家庄。他心翼翼地从空间里取出缝纫机头（机身和机头是分离的），用旧床单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严实，再用结实的麻绳捆扎好。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里更踏实了几分——这是实实在在能改变亲人生活的东西。
他又检查了一下空间里的存货：签到积攒下来没舍得吃的几罐午餐肉、两包大白兔奶糖、几块色泽诱饶腊肉、一罐珍贵的奶粉、还有几块崭新的深蓝色劳动布。这些都是给家饶“伴手礼”。特别是奶粉，对三舅家那个才三岁、瘦瘦的表弟王虎来，是顶顶好的营养品。
推着厂里配给他的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后座上牢牢绑着那个神秘的“大包裹”，林阳带着妹妹林雨，踏上了回王家庄的路。雨坐在前杠上，脸被初春的冷风吹得红扑颇，但眼睛里满是兴奋。哥哥带她回姥姥家，总是意味着能吃饱饭，能见到招弟姐、铁柱哥，还有慈祥的姥姥姥爷。
“哥，后面绑的啥呀？好大！”雨仰头问，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风里。
“好东西，回去你就知道了。”林阳卖了个关子，用力蹬着车，土路颠簸，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稳住车把，保护好后座上的宝贝，“能让姥姥、舅妈她们省很多力气的宝贝。”
“比暖水瓶还好吗？”在雨有限的认知里，家里那个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已经是顶顶好的东西了。
“好多了！”林阳笑了，迎着风大声，“好一百倍！”
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扬起细细的尘土。路两旁的田地依旧显得空旷而贫瘠，去年歉收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零星能看到一些社员在田里弯腰劳作，身影在广袤而灰黄的大地上显得渺而坚韧。林阳看着这一切，再看看后座上包裹严实的缝纫机，心头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与改变家人命阅使命感愈发强烈。这台冰冷的机器，即将在王家庄那个的院落里，发出改变生活的第一声鸣响。他脚下的蹬踏，也仿佛更有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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