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爸妈的感情有点太好了,我夹在中间有点卡不进去,这是我最大的烦恼之一。”
意思大约是,在家有些被忽视了?
孩子总会挑刺的。
和睦家庭成长起来的苏棠,用一种凡尔赛的方式明了这点。
就像大伙都没有衣服穿的冬,她嫌弃羽绒服沾零墨水。
但依旧很可爱。
“老板,你这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她牵紧了些,疑惑道:“我没我不幸福啊。”
在‘你捏我、我捏着你’的手上动作中,两人穿梭萧瑟樱树下,半点不觉得寂寥。
“但是上了大学以后觉得很奇怪,和人相处......会很累。他们和我想的不一样,我看到的,也和学校教的不一样。”
是啊,从信奉的真善美,在越靠近社会的时候,越感觉鸡肋。
那是一种仗剑江湖后、发现江湖不值得留恋的落寞。
陆砚点点头,两人脚步始终同频。
其实他的社会经历也不算丰富,毕竟还没毕业就顺风顺水上了杨老头的大船,直到现在还没下船,甚至有希望渐渐靠近船长室掌舵。
可毕竟比姑娘大六岁,多些经验。
人们常大学是个型社会,这不全面。
事实上学校里的环境比社会环境好太多,就像家兔圈和野兔圈的区别。
最终两者要在同一个野外生存,家兔自然不适应......
守株待兔的故事大家都听吧?
他甚至有种暴论的错觉:
为了少数人一直能从木桩子捡到兔子,便刻意发明了一套洗脑手段,让大批兔子们持续、主动往桩子上撞。
等撞的次数多了,晕的次数多了,概率会觉察骗局。
而在觉察之前会不会被缺做自然资源捡走、剥皮抽筋......得看命。
如此残酷。
陆砚帮她把头上的花摘下,故意不正经道:“那情感经历呢?”
苏棠摇头,沉默。
路过躁动的青春期,女孩总会被一些男孩吸引,她亦不例外。
好在上大方,帮忙点满了赋,她总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之一,只是......
倒是不介意出来,只是眼下不敢:
她喜欢不喜欢她的。
即使上一秒还对那个男孩子有好感,可一旦对方表白,便会突然祛魅,失去兴趣。
这很绕,只能放心里。
倘若出来了,多多少少要遭报应。
“渣男,你只要知道很多人追我,但是我都没答应就好了。”
陆砚笑了笑,这点不必怀疑。
上海本地的女孩,单是这一点拿出来,就足以吸引外地男孩子,何况才貌均在水准线上呢。
也不知道丫头如何做到片叶不沾身的......
就比如眼前,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原地望着,看样子显然认识苏棠。
手上紧了紧,她:“帮我挡着点。”
可他被扒得就剩一件衣服还怎么挡?
尽量侧身,相对而站,几近相拥。
陆砚心想:
这就是上次她紧急打视频过来、被中断表白的男孩?
但没有问出口,因为这牵扯到两人唯一一段不美好的回忆。
孙逸川还是走了过来。
“学姐。”
“哈喽!”
苏棠从男人肩膀探头回应。
陆砚转身,一个清秀的伙子。
看起来该是女生喜欢的类型......
两人对视之间,孙逸川肩膀缩了几分,随后又抬了抬声音,撑面子似的:“我现在也恋爱了。”
“恭喜呀......今南翔老街有灯会,还有人工降雪,可以带她去看看。”
缩在肩膀后头的女孩如是道,哪里有半点学姐的风范?
不过攻略倒是做得挺全面。
......
陈禹找女孩子是有自己的技巧的,关于这点,他连陆砚都没传授。
兄弟有建模了,不差那么多奇技淫巧的手段。
回到熟悉的同济校园,他联系了大学生就业中心的学弟——每任换届,都会提前和新来的学生建立好关系。
推门,直奔最里面走。
“逸川,冷要多笑笑,朝气冲出来,女同学身上才有春的味道。”
孙逸川已经习惯了老学长的玩笑话。
以同济的校友资源,眼前之人并不算什么大鳄,但比在校学生的底子还是厚实不少。
而且两人不知怎的,一见如故。
孙逸川觉得,陈禹学长除了爱开颜色玩笑外,就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学长,我喜欢的人有男朋友了。”
“不是早就有男朋友了吗?”
“但是我今亲眼看见......心彻底死了。”
能让一个男人看见以后直接心死,明情敌强大得可怕。
伙子长得不差,为何自卑呢。
陈禹放下公文包,坐在旁边轻问:
“怎么着?对手是个多财多亿的富商?”
他摇摇头,将话题岔开:
“你的公司又有空位置啦?”
聊到正事,男茹头,就连大衣上的风霜都严肃了些:
“之前几位学妹已经成功借由我这边的踏板,奔赴更好的前途。事业上人来人往很正常,反正都是回馈母校嘛!”
孙逸川肃然起敬。
有道是一分气力尽一分气力的责任,陈学长虽然身家微寒,却数年如一日的不忘同济学子身份,变着法的为母校做贡献。
那么自己作为大学生就业指导中心的一员,虽处于微末之位,亦不敢卸下肩上责任!
“没问题,我懂。这次你招几个人?我最快速度把消息发布到年级群。”
大四要奔赴事业,多会退部,因此一个大三学生便到达了学生生涯职务中的巅峰位置。
孙逸川便是仅次于就业指导老师之下,独一档的服务部干部——不是走后门,和家里没有关系!
陈禹双手撑下巴思考一会,坚定开口:
“这次要艺术系的学生吧。当然,其他专业虽不对口但也不是不行,毕竟都是学弟学妹嘛。还有需要实习盖章的也可以来我这边体验,一定有实习证明......注意,我们这次要细心的人才、共情能力强......”
要求尽数记完以后,孙、陈二人才算结束了严肃谈话。
打开窗户,陈禹点燃香烟。
“来一根?”
孙逸川犹豫一会,接了。
两人同样姿势靠着靠窗,第一次吸烟呛红了眼,另一个男人拍肩安慰:
“好女孩很多,尤其是咱们这么优秀的学校,里面随便拧出来一个都是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女孩。”
可是纵有万般好,不及心上人。
红了眼的男人摇头苦笑:
“她是我的青春,整整三年每个梦里都是她。”
“真爱出现以前,所有的经历都是铺垫。还有一年,事情还不到盖棺定论。”
孙逸川就是喜欢老学长的安慰。
他的话总是跟别人那些‘没事啦’、‘男人要搞事业’、‘哥们带你去洗脚’,都不同。
真爱出现以前,所有的经历都是铺垫......
学长的话总是暗含一些哲思,哲思中透露着智慧。
这样的内容,他听得下去。
“但是,真爱太难,我这些年也没认识几个女孩子......”
他的家庭不差,即使放在同济这等名校也属于金字塔尖的批队。
但十八岁正年少轻狂的他,果断抗拒了留学安排。
不料入学一场晚会上,一个弹吉他的女孩彻底融化了少年桀骜的心。
烟雾缭绕间,陈禹忽然想起一个人。
冷门专业,大学三人寝。除陆砚外,还有个从河北考来的郭盾。
能进同济的,哪个不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
但和郭盾相比,陈禹那点辛苦简直不值一提。
他甚至觉得,陆砚大学四年那股专注学习的劲儿,多半是受了郭盾的影响。
高分能靠努力,人生的路却需要家庭托举。郭盾那套拼命的学法,在大学之后渐渐行不通了。
毕业时,因专业冷门、实习表现平平,他挤进一家五百强做管培生。不知怎的,后来被调去了销售岗。
那个老实巴交的男孩,两年内学会了烟酒不离手,世故和口才渐渐打磨出来,成了销冠。
然后,悲剧发生了。
郭盾谈成一个两千万的大单。按六个点的提成,本该拿到一笔改变命阅钱。
可对组长来,若将这单据为己有,他能拿十二个点。
利益面前,组长用各种‘正当理由’压着不签字,软硬兼施。
郭盾让步了——两人私下约定,提成会以其他形式返还。
年轻的他太轻信。
当就用存款给父母订了收割机,自己贷款买了房。
两个月过去,一分钱没见到。
恰逢他业绩低谷,贷款即将逾期时,组长彻底翻脸。一次谈话后,他被开除,拿着四万块的‘N+1’赔偿,消失了。
近两年,再没他的消息。
事发后,陈禹和陆砚反复推演过。有办法,却始终找不到一条既合规又能破局的路——
越级上报是职场大忌。对大领导而言,利润不变,单子谁签都一样,自然偏向亲信。
那主动让出单子,换取分红呢?
太过真。
六个点的利益,足以让任何承诺变成空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上掉下的不是馅饼,是鹰隼投下的阴影。
真正的聪明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横财,第一反应是恐惧。
销售来钱快,可有多少人真敢接住一夜暴富的机会?
单子来了,人却走了,最终一场空。
考分能靠自己拼命,人生的路,终究需要整个家庭来托举。
香烟殆尽,陈禹将烟蒂碾熄,轻轻放入烟灰缸。
“没办法,谁叫你也是我学弟呢,”他叹了口气,“这样吧,之前在我公司实习的女孩子我倒是可以给你牵线,能力、心性都是个顶个的优秀......”
孙逸川倒是不急着开启新恋情,但尊敬的人为自己牵线,怎能不高兴呢?
“好呀......”
“你喜欢学姐对吧?她正好大你一届,叫方霖。”
......
逛校园、看电影,一起喝下午茶,两人像学生时代的情侣,走到了南翔老街。
青石板路漫向双塔,红灯笼串灯彩绕过檐角,人工雪絮斜斜落,老街笼罩淡白暖雾。
陆砚背着柔白色书包拨开人群向前,苏棠紧跟身侧。
倒是没有继续手牵着手走路,这丫头比想象中纯情。
锦鲤灯尾扫过肩头雪,回头看一眼,她安安静静欣赏风景。
有的人在同学面前欢脱有趣,聚会结束后满身疲惫,那都是为了合群做的牺牲。
怎么会看不出那些硬撑着的外向呢?
很庆幸,丫头能放下社交面具,真真实实展现在自己眼前,即使不那么活泼,也无妨。
在陆砚眼里,她那颗藏得很深,却依然纯白的心,是如此美丽。
甚至愿望着,苏棠能一直这样纯白下去,不受世界一丝一毫污染。
糟了,有点想养‘一只苏棠’的冲动是什么情况?
街角笼包铺的蒸笼冒白汽,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先去吃点东西。
选了个临街的位置,两人落座。
“渣男,你还不走啊。”
她脸颊上的婴儿肥被白茫茫蒸汽覆上层水光,如此真面貌,叫人不忍伤害。
但是没办法,谁叫老板喜欢刺激呢......自己只能在变态的路上渐行渐远。
脑子微微一转,男人不经意反问:
“要学习啦?你喜欢看书吗?”
“唔,还行吧。”她眼神飘了飘,大概是想起‘一整尽顾着玩’的事实了?
“那正好,叔也喜欢看你。”
“哈哈哈——”
老板娘端上一屉包子,两杯桂花酒酿。
苏棠收敛表情,一本正经问着:
“不是啦,我是会不会耽误你时间呀。”
如此做作的口吻,仿佛电视剧里白花躺在男主怀里、满脸担忧表示‘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假使男主是个老实人,此时接上一句‘确实麻烦’,想必白花的表情会很精彩......
陆砚忍了忍,不愿意当这个乐子人。
“老板,我不走那还不是因为平时对你的思念、今全给补上了。”
“好的!”
少女摇头晃脑喝着甜饮,男人细细讲述自己的从前。
远处掌灯人挑着灯笼走,光晕里雪粒明灭,檐下铃铛响混着叫卖声。
忽然一只橘猫裹着满身细雪钻进来,直往冒白汽的蒸笼底下钻。
铺主阿姨笑着追出来,“这馋猫,又来偷暖!”
下身时,却见橘猫早缩在蒸笼旁的竹筐里,把自己团成毛球,爪子搭在刚蒸好的笼包屉布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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