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的卡车欢快地压过满地的梧桐叶，审批科的旧机器在车厢里愉快地发出“哐当”声，传送带则慢悠悠地吐出半块芝麻饼——那可是三年前高科长藏进去的美味夜宵呢，如今饼屑里都长出了可爱的绿毛。高科长站在办公楼台阶上，领带系得像根俏皮的辫子，看着老马把最后一桶花生油塞进机器里：“科长，听上海人喝茶放糖，咱这机器到了南方会不会水土不服呀？”“封建迷信！”高科长用袖口轻轻擦了擦机器外壳的油垢，黄铜板上立刻映出他那张笑成了一朵花的脸，“这可是去进修人工智能呢，回来就能直接跟美国总统打电话啦！”王五趁机把半拉油条塞进卡车的缝隙里，反正没人注意到他在偷藏零食。李却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指着机器后盖：“科长！算盘还在里面呢！”
送行会的闪光灯刺得高科长直眨眼。他站在红布盖着的机器前，手指在算盘珠子上敲出欢快的节奏：“同志们，这可不是一台普通的机器哦，”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口水都溅到了“送旧迎新”的横幅上，“它可是我们迈向四个现代化的钢铁心脏呢！”老马在台下悄悄碰了碰会计老王，俩饶铝盆安全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上个月他们刚用这算盘核算过油印机的维修费用呢。“大家快瞧！”高科长迅速掀开红布，算盘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可是德国进口的量子计算模块，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二进制代码呢！”新来的大学生扶了扶眼镜，doS 系统的光标还在他的笔记本上跳动：“老师，算盘的逻辑门电路……”话还没完，就被李局长的搪瓷缸子给打断了：“年轻人要讲政治！想当年延安大生产的时候，咱们还用纺车算过军粮呢！”卡车开走的时候，王五突然指着机器后盖大喊：“科长！您的袜子挂在算盘上啦！”高科长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那是上周他钻进机器上发条的时候不心勾住的。传送带突然加快速度，甩出一叠文件，每张纸上都盖着模糊的红印，最底下那张还沾着卷发膏——那可不就是李当年用来压刘海的公章印嘛。
五年后的梅雨季，审批科搬进新办公楼。激光打印机摆在大厅中央，银闪闪的外壳映着王五啃包子的倒影。门卫大爷叼着烟袋锅，把搪瓷缸子塞进进纸口：「嘿，这口大刚好温茶，比暖水瓶省事。」李正在给新机器贴标签，突然听见「叮」的一声，缸子里的茶叶梗浮起来，像几尾触电的鱼。
都让让！高局长来视察了！”老马的嗓门震得打印机的出纸口都开始发抖，好像这台机器也在紧张。这一声召唤，办公室里的气氛立刻凝固，大家纷纷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高科长挺着他那略显膨胀的啤酒肚，迈着大步走进来，脸上挂着一副自豪的表情。他像个巡回大老板一样，环顾四周，最后走到那台崭新的触摸屏前，开始“操作”起来。
“这是最新的人工智能批条子系统。”他一边着，一边把手指在触摸屏上划拉，屏幕上的数据跳动得像是一场科幻电影里的未来场景。接着，他转动桌上的罗盘，那金属指针在“同意”“再议”“找领导”这几个选项之间晃悠，时不时停下，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决策。
高科长抬起头，神秘一笑：“融合了周易八卦与区块链技术，比上海那台进修的机器先进十倍！你们瞧瞧，甚至能预测部门间的工作调度和未来的审批趋势。”他骄傲地指了指屏幕，似乎期待着大家的惊叹。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前所未颖的科技成果。只有李偷偷咽了口口水，心想：“这机器能预测啥？能不能预测下周高科长会吃什么晚餐？”
王五蹲在打印机旁边，偷偷把糖油饼塞进出纸口。机器突然发出「嗡嗡」声，吐出张印着茶叶渍的纸，上面用宋体字印着：「准予核销茶叶费叁拾圆整」。高科长抢过纸张，对着阳光照了照：「看见了吗？这就是量子纠缠效应，连茶水都能自动审批！」
老马在一旁数着算盘，铝盆安全帽扣在打印机顶部：「科长，这罗盘转一圈算一次审批，每能批多少条子？」「保密！」高科长把罗盘塞进抽屉，却掉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芝麻饼，「这是…… 德国进口的能量块，给 AI 补充算力的！」
新来的大学生捧着笔记本电脑冲进大厅：「老师，真正的审批系统上线了，需要录入指纹……」话没完就看见门卫大爷把搪瓷缸子按在指纹识别器上，茶水顺着缝隙流进主机。高科长突然拍着大腿：「才！这胶生物特征加密』，比指纹更先进！」
梅雨季的雨又开始敲窗户。王五看着激光打印机里冒出的热气，突然想起五年前那台旧机器 —— 传送带卡着半拉窝头，高科长蹲在里面用算盘拨拉文件，老马的搪瓷缸子里漂着公章。现在这台新机器「嘀嘀」响着，吐出的文件上印着茶叶渍，而高局长的罗盘还在抽屉里转圈，指针永远停在「找领导」的位置。
大厅的玻璃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把高科长的脸照得奇形怪状。他正对着罗盘嘀嘀咕咕，冷不丁听到打印机“哐当”一声响——门卫大爷的搪瓷缸子卡在了进纸口，茶叶梗顺着传送带飘进主机，在屏幕上留下个模模糊糊的红印子，活脱脱就是当年那枚失踪的公章。王五蹑手蹑脚地把剩下的糖油饼塞进打印机，心里犯起了嘀咕：下次要不要试试用罗盘炸油条，不定能炸出个“人工智能早点”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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