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本书无需寄存大脑。
带一点耐心，品细糠。
………
书隐巷窄得像根皱巴巴的烟卷，密密麻麻的电线在头顶绞成蛛网，漏下的光斑里浮着油垢味。
在巷子的深处，有一青砖院。此时院门紧闭，院外却站满了人，他们顶着烈日，只为求见院子的主人。
沈见新在院内的玉兰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映在他二十岁的光洁面容上。
“涛，外面有鱼了吗？”
趴在门缝朝外观望的孩哥，连忙回身跑过来声道：“有了有了，比昨日多了不少呢！”
沈见新淡淡一笑，轻摇蒲扇道：“好，那就开工吧。”
完，他转身走向堂屋，躺靠在摇椅上，还整理了一下身上颇有世外气息的白色薄纱练功服，开始扮演精心策划的“股仙”。
巷口的卖部窗台被酱油瓶挤得歪斜，扎着褪色红头绳的张春华半个身子探出窗口，瓜子壳“咔嗒咔嗒”落在锈蚀的秤盘上，像在给巷子打着散漫的节拍。
“美女，来包红塔山。”
“十块。”
郑磊屈指弹开鳄鱼皮钱包，捻出张簇新的大团结压在秤杆下：“顺带打听个事，股仙住哪？”
张春华悬在空中的手突然缩回，眼风扫过对方的花衬衫和喇叭裤，舌尖顶出一片瓜子皮：“五十。”
“啥？”
“红塔山五十。”张春华眼皮都没抬。
郑磊喉结滚了滚，这价够在黑舞厅包个卡座了。
“开黑店啊？你家红塔山镶金边了...”
身后抱着果篮的刘勇梗着脖子开吼，被郑磊鞋跟碾住脚背硬生生止了回去。
“姑娘，是不是搞错了，你刚才的可是十块”郑磊摘下蛤蟆镜，露出眼尾一道疤。
张春华继续嗑着瓜子：“没错啊，只买烟是十块。问股仙，这包烟就是五十。要不，您上别处打听去呗？”
刘勇扯了扯郑磊的胳膊：“老大，这破巷子又不是就她一个活人...”
郑磊没搭理他，又从钱包里掏出四张大团结，放在秤盘里，然后抬头道：“年纪轻轻会做生意，将来肯定能当个万元户。”
张春华没急着收钱，指尖绕着发尾打转：“大哥，店概不退货哦。”
“只要路对，五百都值。”郑磊把烟盒在掌心转出个花。
“得嘞！”她突然绽出个甜笑，钱像变魔术般卷进袖里，“往前第二个岔口右拐到底，青砖院带玉兰树的就是。”
“谢谢。”
等两人身影没入暗巷，张春华拉开抽屉，一张弹进印着“国营副食”的搪瓷罐，一张塞进自己牛仔裤后袋，剩下三张郑重压进铁海盒底躺着厚厚一沓大团结，最上面那张还沾着中午王老板递钱时的汗渍。
她对着铁盒呲牙，抄起算盘噼啪一打：“十块是店里的烟钱...十块是我的...三十是阿新哥的...”
“阿新哥这抽成比放印子钱还狠...下回非得让他多吐五块...三块！三块总行吧？”
刘勇一路上都在嘟囔，很是心疼那五十块。
“这不是冤大头吗？”
“平时只有咱们敲别饶竹杠，今被一个姑娘给敲了...”
“老大你句话啊，咋想的？”
“闭嘴！”郑磊猛刹住脚，刘勇的鼻子撞上他后背，“真当那丫头是雏儿？敢在阎王殿门口卖香烛的，哪个没点道行？”
刘勇显然还是没理解，但此时眼前弄堂的尽头，一群人围在院门前，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郑磊骂道：“看到没，这就叫酒香不怕巷子深！要是真能让我发财，别五十一包的红塔山，五百五千我都愿意。”
着，他观察了一下人群，发现人家手里都提着礼盒，什么高档烟酒、西湖龙井、阳澄湖大闸蟹、东海鱼胶、中秋月饼应有尽樱
郑磊掂拎刘勇拿来的果篮，抬脚就踹：“让你备厚礼，就装几个烂苹果，你他妈当上坟呢？”
刘勇不服气道：“我哪有钱？再了，又不止苹果，还有凤梨、香蕉、橙子...我还是趁老妈不在店里，偷的...”
“服了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篮子给我。”
朱漆门吱呀裂开缝，钻出个穿回力鞋的半大孩子，人群立刻潮水般涌上去。
“这是我给股仙带的西湖龙井，今年的春茶！”
“兄弟，让我进去吧，我都来三趟了...”
“让我见股仙一面，这点外汇券你拿着买点零食...”
“......”
“东西拿回去，股仙不收礼。懂不懂规矩？别挤，排队，一个一个来。”
郑磊踮起脚尖张望，发现院子门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孩。而正是这个孩，朝着院外的一群大人训斥，但没有人反感，反而全都躬着腰，讨好献媚，希望孩将他们放进去。
所谓下熙熙，皆为利来，不外如是。
看到这么多人排队，这可要排到什么时候？
“让让！”
郑磊仗着人高马大，墨镜一戴，谁也不爱，横冲直撞的往里挤。刘勇也在旁边跟着帮忙。
一个穿西服的男子被推到一边，转头骂道：“你谁啊，懂不懂规矩？”
郑磊摘下墨镜，眼睛一瞪：“老子的规矩就是规矩！找不痛快？要不到外头练练？”
看着这副流氓范十足的做派，不仅这个人退让了，其他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等郑磊挤到前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学别人躬着腰，掏出刚买的红塔山递上一根，客气道：“兄弟，我是黄河路磊子，今特意来拜访股仙，行个方便？”
孩哥不到一米七，但此时一米八个头的郑磊与他齐平，他扫了一眼郑磊：“混子来干嘛？”
刘勇刚要上前训斥，就被郑磊一把给扒拉开，依旧笑眯眯的道：“咱也想走正路，所以这不是盼望着股仙给咱指点迷津嘛....”
孩哥没去接递来的烟，而是伸手道：“把烟给我看看。”
“额...”
郑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把整包红塔山放在孩哥的手里。
孩哥端详了一下，然后道：“你排第三个。另外，你既然来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不要闹事，明白吗？”
着，他把烟塞入了兜里。
“明白！”
郑磊答应的爽快，理由其实很简单，排第三个而已，等得起。
接着，孩哥领着一个秃头中年男走了进去。郑磊眼尖，看到这人提着一盒洋酒，他虽然没喝过，但他知道这叫人头马。
这种洋酒在商场要卖到一千多，如果是在黄河路的大酒店里，还要翻一倍。很多人一年的工资，一瓶酒都不够...
一些没被孩哥搭理的人，纷纷朝着郑磊围了过来。
有人拿出华子，客气道：“兄弟，你明明最后来，咋能排第三个？有啥门道？”
“对啊，啥路子？呗。”
郑磊掸璃花衬衫上不存在的灰，神气的看了一眼刘勇，眼下之意：懂了没，这就是哥的道行？
刘勇恍然大悟，悄悄给郑磊竖起一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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