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晏宁凑近了她的脸，歪着头看着她问道。
二丫的脚在夯实的地上搓了搓，支支吾吾地：“我，我娘给我定了亲哩，到年下就要过礼了......”
晏宁抓着她问：“哎呀，真的假的啊？怎么我才走几个月，回来你都悄悄的定亲了呢？定的是哪家儿啊，离咱们村儿远吗？”
晏宁一连声地问，问得二丫更是面红耳赤，半晌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后来才红着脸凑过来，手上扶着粗黑的大辫子，轻声道：“是定给了阿牛哥——”
“啊呀！”晏宁一声惊叫，手里的青苹果落霖，“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儿才停下。
“难道......你该不是真的喜欢阿牛哥吧？他们都——”二丫有些不高兴，撅了嘴道。
晏宁一挑眉，瞪着眼睛跳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喜欢阿牛哥？”
看着二丫亦是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晏宁不由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
“你一直都在咱们明州乡下，怕是没见过几个好看的男子，才觉得你的阿牛哥谁都喜欢哩，我不怪你。”
一句话勾起了二丫的好奇，也顾不得再审她是不是喜欢阿牛的事情，拉着她问她见过的好看的男子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晏宁的脑海里陡然浮现出来竟是时嘉的身影，面上霎时泛起一片红，扭动着身子向一旁。
“哈，难不成你娘给你寻的就是京城长得好看的男子不成？不过我可听阿牛哥，京城好些长得好的，家里若是没钱，多半儿要去做了兔儿爷——你定要叫你娘给你寻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就算长得好些也不怕......”
“兔儿爷是什么？”
“我也不好，阿牛哥——”
......
“我娘，嫁到外村儿不好，人家要是欺负我，连个撑腰的人都没迎…”
“是你娘怕你嫁出去不好使唤了，想让你带着女婿帮忙干活儿哩……”
“才不是，时候他们都要干活儿，就我跟着你胡跑乱窜，我娘也只上两句……”
“唔，如此来，你娘确实疼你……”
两颗脑袋越凑越近，声音越来越低，将行李往床上一扔便过来伺候的兰心走近，还以为屋里没人，探头往里看了，见是同伙伴儿在悄悄话，不由会心一笑。
回到明州的二姐和在京城的二姐当真像是两个人似的，不一样的精气神儿。
可是不管怎么样，到底她还是要回到京城嫁人，回到那些一方方巴掌大的院子里头，渐渐成为如京中贵妇一样面目可憎的妇人们。
一念及此，兰心不自觉叹了口气，到底这是女子们难以逃离的命运，任谁都一样。
既靖国公府已是请了媒人上门，她还能随心几日？
来也怪，靖国公府那样最重礼数规矩的公侯之家，怎么就偏偏瞧上了她呢？
兰心此时是真的不愿，看着这朵娇嫩的花儿在阴暗的后宅开败，如同千千万万个身份尊贵的主母一般，慢慢的，腐败。
可是她是什么位分的人？她什么都做不了，即便光是这样想想，亦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绝对不能宣诸于口。
屋子里头两个女孩儿一时凑在一起嘻嘻哈哈，一时又你掐我一下儿，我打你一巴掌，直闹得日头西落，晚霞遍。
“哎呀，我还要回家做饭呢，与你一通，倒将正事儿忘了，一会儿我妈回家吃不上饭，我又要挨打了。”
二丫焦急地在屋里团团转，找她的弟弟，可她的弟弟早被春草抱去擦洗身子去了，在这屋子里哪儿找得到？
还是兰心进来领了她出去，道是春草抱着孩子去了二门处，才一出来，看见葡萄架下晏老太太正哄着洗干净聊二丫弟弟逗乐。
孩子追了她手上的木马跑，“咯咯”笑得开心。
二丫忙上去一把抱了她，又向晏老太太告辞，晏老太太也不留她，叫人拿了些子瓜果与她，春草起身将人送出了大门。
才要回头，又看见晏谨同乔氏并肩往家里走来，便在门口多站了一时，迎一迎他们。
“族长伯父了，明日里便开祠堂，将从雪的名字记上去，这下才算是圆满了。”晏谨笑着同晏老太太道。
乔氏含笑看了他一眼，又害羞一般低下头不语。
族人都知道他们回来了，不敢过来打扰晏老太太，都聚在族长家里等着看新媳妇。
经此一回，她才相信原来“看杀卫阶”的典故竟是真的，她几乎也羞得要将头埋到霖里去。
晚饭的时候，晏宁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问她在里头做什么，她神秘兮兮地回去端了个盒子出来。
打开了来，里头尽是些布娃娃，木头人一类的玩意儿，有些做工精致，大多数却是粗鄙。
乔氏看了，未免疑惑，却见晏宁心翼翼将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来，仔细拿布擦干净，叫兰心收到另一个大些的木箱里头。
“这是我十岁那年，兄长自苏州游学而来，与我带的那里的程木匠做的十二生肖，我自来不肯给别人看的。”
她笑眯眯如同献宝一般拿给乔氏，乔氏心接过，拿在手里，转头看向晏谨，却见他已是撇过了头，眼角有些湿润。
乔氏微微笑着，蹲下身同她一起将这些都擦干净，听她一一数着是谁，何时送予她的，一个个儿都记得清楚。
纵然日日下河抓鱼，招猫逗狗地闹，可一旦闲了下来，她的心里又是怎样？
想着她在京城时晏夫人几件儿衣裳，几支钗环便能叫她恨不得满身心地贴过去，乔氏心头闷闷。
晚饭很快摆好，便有丫鬟端了水过来与她们净手，乔氏连忙起身，怕自己再待多一会儿，便要被这个越来越沉默的姑娘搅得心里更乱三分。
陪了晏老太太吃罢饭，便有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三三两两相携过来串门儿。
也有缺了牙的伯祖母拉了乔氏的手，漏着风的嘴呵呵笑着，赞她温良，乔氏一时又红了脸。
“伯祖母，我这回打从京城回来，也大有进益，伯祖母也快夸夸我。”
晏宁跳下来椅子，上前?了伯祖母的胳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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