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会结束，人群散去。
云明特意走到失魂落魄的老刘面前，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拍了拍老刘僵硬的肩膀，微微俯身，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戏谑和恶毒的语气，在他耳边低语：
“刘叔，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唉，到底……‘子不教，父之过’，您是不是~”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讨论今早上吃了什么。
可那是两条人命！如果没有云明，他的妻子和孩子现在还好好的，他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都是因为云明，都是因为这个披着人皮的败类！
“子不教……父之过……”老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云明那张年轻得意且毫无愧疚的脸上。
老刘没有哭，没有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仿佛要把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后来，听老刘彻底疯了，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连是生是死，都无人知晓。
厂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疤脸早就停止了讲述，只是闷头抽烟。
其他弟们更是脸色灰败，眼神里充满了实实在在的恐惧。
没人再议论，没人再抱怨，老刘一家的下场，像一盆冰水，把他们对失败的恐惧浇得透心凉。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云哥回来时那张阴沉的脸，以及云家那些……“合法”的、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弟们或蹲或坐，个个耷拉着脑袋，连抽烟都心翼翼的，生怕弄出点大动静，直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云哥那张阴沉得能滴水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环视一圈，看着这群霜打茄子似的家伙，从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辛辣的笑：“一群怂货！”
没人敢抬头看他。
“你们这是什么鬼样子？！都他妈给老子把腰杆挺直了！”云哥的声音带着火气。
弟们支支吾吾不出话，最终还是疤脸代为出声，“老大，事情咱不是办砸了吗……上头，我是云明少爷，他没有怪罪咱们？”
云哥面上是嘲讽的笑，“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们这群虾米顶缸！你们算哪根葱？平时连云家几位少爷的面都见不着，还他妈妄想惩罚落到你们头上？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这话像根刺，扎得几个弟心里不舒服。
失败就失败，至于这种话打压他们？而且他们和他是一头的啊，现在大家不是在哀愁怎么应付上面——云明少爷的吩咐吗？
角落里，一个胆子稍大的家伙，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旁边顶着个乱糟糟鸡窝头的弟，压低声音，不服气地嘟囔：“笑死我了，只有傻子才会觉得他跟我们是一头的，好好想想吧，他得那么轻巧……是因为人家自己再不济，好歹也姓云！”
他敢鸡窝头都不敢听，鸡窝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那人却不管不顾，兀自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上头了，甚至连声音都放开了不少，“咱云哥骨头里流的血总归跟那几位沾点亲带点故吧？就算看在远房亲戚的份上，少爷们还有老爷子，能真把他怎么样？不就是因为他那点关系吗？不然咱凭啥叫他一声‘哥’？”
这四连问，其实是很多弟心里的共同想法，只是没人敢出来。
最开始很多人愿意跟着云哥混，也是因为他虽然行走在他们这些混混堆里，身上挂着的却是云家的金字招牌。
只是云哥平时一直很低调，也不喜欢听别人起他和云家的这层关系，就好像他立志于做一个真正的混混头目。
古人一让道鸡犬升。
有云家这么强悍的背景，云哥想做什么应该都做得了，但他却选择整和他们这些混混搅在一起。
而且他们这个组织名义上看好像是为云家做事，但大部分时间办的事都并不来自云家几位大人物的指令，反而像云哥自己的意思。
有这样一层关系，却不愿意让人提起，很多人都猜测云哥和云家不只是远房亲戚那么简单，否则怎么能让他这么讳莫如深。
那人还在发表自己的见解，鸡窝头弟已经闭紧了眼睛，只差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现在想挪位置已经来不及了……他怎么会这么倒霉坐在这种喜欢作死的人身边。
“谁他妈在放屁？！”云哥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劈碎了厂房的死寂。
他猛地转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声音来源的角落，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喷薄而出。
整个厂房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云哥眼神如刀，扫过那几个缩着脖子的家伙，只是还没靠近，他却猛地转身，几步跨到旁边一张堆满废弃零件的铁皮桌前，操起桌上那根手臂粗细、沾满油污的大号钢扳手！
“哐当——！！！”
扳手被他用尽全力，狠狠砸在铁皮桌面上！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厂房里爆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铁皮桌面瞬间凹下去一大块，零件更是到处乱飞！
“没人吭声是吧？”云哥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暴虐的平静，“好！很好！下一次，这东西就不是砸桌子了！”
他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扳手，目光像毒蛇一样在几个嫌疑最大的弟脸上逡巡，“砸在谁头上，老子可就不保证了！”
充满痞气的话，和他身上剪裁得体的西装格格不入。
鸡窝头弟这时候还在出神地想：
老大为什么总要穿得这么优雅呢？明明他们干的都不是优雅的事。
殊不知下一刻，他就要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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