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我就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了。赵奶奶家的土炕硬得像石板，硌得我浑身酸痛。老张四仰八叉地躺在炕那头，鼾声如雷；老邻居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窗边就着晨光研究那幅绢布地图。
见我醒了，老邻居招招手：\"陆，过来看。\"
我揉着眼睛凑过去。绢布上的红点之一确实标在沙河辛村后，旁边还有几个字：\"丙戌年藏\"。
\"这'丙戌年'应该是年份，\"老邻居声，\"按干支推算，可能是万历十四年，也就是1586年。\"
院子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赵奶奶已经开始了一的劳作。我们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老张。谁知刚推开门，就见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去哪？我也去！\"
早饭是昨晚剩下的玉米粥热了热，就着赵奶奶自己腌的咸菜。栓没亮就回家了一趟，现在又赶回来，手里提着个布袋子。
\"俺带了手电筒和绳子，\"他得意地展示袋子里的装备，\"还有镰刀，开路用。\"
我们按照地图指示，从赵家后院的路进入树林。这片林子比昨的杨树林茂密得多，多是些不知名的古树，枝干虬曲，树皮上长满青苔。脚下积了厚厚的腐叶，踩上去像地毯一样松软，散发出潮湿的霉味。
栓走在最前面，用镰刀砍断横生的枝杈和藤蔓。老邻居拿着地图和指南针，不时调整方向。我和老张殿后，手里攥着绳子，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这林子有年头了，\"老邻居喘着气，\"看那棵栎树，起码两三百年树龄。\"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茂密的树冠几乎遮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叶片间隙洒下来。空气中飘浮着细的飞虫，不时撞在脸上，痒痒的。
突然，栓停下脚步：\"前面有东西。\"
我们屏息凝神，透过树丛望去。前方约二十米处，隐约可见一个隆起的土堆，上面爬满藤蔓植物，像个绿色的山包。
\"过去看看。\"老张压低声音。
我们心翼翼地靠近。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我们都愣住了——那不是普通的土堆，而是一个用青石垒成的半圆形建筑，大部分被泥土和植被覆盖，只露出顶部一截石墙和一道窄门。
\"这是...\"老邻居激动得声音发颤，\"古代祭祀用的石室！\"
石室的门只有一米多高，成年让弯腰才能进去。门口堆着些碎石，像是人为封堵过的痕迹。老张上前清理碎石，扬起一片灰尘，呛得我们直咳嗽。
\"我先进去。\"老张接过手电筒，弯腰钻了进去。片刻后，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嗡文回声：\"安全，进来吧！\"
我们一个接一个钻进石室。里面比想象中宽敞，是个直径约三米的圆形空间，顶部呈穹隆状。手电筒的光照出四壁精美的浮雕，虽然积了厚厚的灰尘，仍能辨认出云纹和水波纹的图案。
老邻居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浮雕：\"典型的西周风格，看这纹饰...\"他突然停住，手电光照向石室中央，\"老爷！\"
我们顺着光线看去，只见石室中央整齐地摆放着一组青铜器，在手电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最显眼的是一套编钟，大大共十二件，悬挂在一个木架上。虽然木头已经腐朽，但青铜钟体完好无损。
\"西周编钟！\"老邻居的声音几乎哽咽，\"完整的一套！这...这简直是国宝级文物！\"
我们心翼翼地靠近。编钟旁边还摆放着几个青铜鼎、簋和爵，都覆盖着厚厚的铜锈，但形制完整，纹饰清晰。老邻居戴上手套，轻轻拿起最的一个钟，用指甲刮了刮表面的铜锈。
\"看这锈色，\"他激动地，\"自然形成的孔雀绿，层次分明，绝不是做旧能仿出来的。\"他轻轻敲了下钟体，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音准还在，太不可思议了！\"
老张拿起一个铜爵，对着光观察：\"这底下有铭文！\"
老邻居赶紧接过来看：\"三个字...'祭河伯'...这是祭祀水神的礼器！\"他环顾四周，\"我明白了，这里是古代祭祀水神的场所，后来被李氏家族发现，用来藏宝。\"
我们正沉浸在发现的喜悦中，栓突然竖起手指：\"嘘...外面有动静！\"
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果然，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还有低沉的话声。栓悄悄挪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有人！\"他缩回头，脸色发白，\"四五个人，拿着家伙，正在林子里搜！\"
老张脸色一沉：\"赵四眼的同伙？\"
老邻居迅速关掉手电：\"别出声，他们可能不知道具体位置。\"
黑暗中，我们紧贴着石壁，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沁出冷汗。这些青铜器要是落到文物贩子手里，很可能会被走私出境，再也找不回来。
\"分头找！\"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近在咫尺，\"那老头就在这一带。\"
脚步声分散开来，有个人走到了石室附近。透过藤蔓的缝隙，我看到一双沾满泥巴的皮鞋在门外来回走动，最近时距离我们不到两米。
\"大哥，这儿有个土堆！\"那人喊道。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什么动物在快速移动。
\"什么玩意儿？\"那人警觉地问。
\"可能是野猪，\"另一个声音回答，\"心点，那畜生凶得很。\"
脚步声渐渐远去，那几个人似乎被假想的野猪引开了。我们长舒一口气，但不敢大意，又等了十几分钟，确认外面确实没人了，才敢话。
\"得赶紧想个办法，\"老邻居忧心忡忡地，\"这些人不会轻易放弃。\"
老张提议：\"要不我们先把东西转移？\"
\"不行，\"老邻居摇头，\"这么多青铜器，我们四个人根本搬不动。再，贸然移动可能造成损坏。\"
栓突然：\"俺有个主意。村里有个退休的老支书，为人正直，在镇上也有关系。不如告诉他，让他联系文物部门？\"
我们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这些青铜器太珍贵，不应该由私人占樱老邻居拍了照片，记下每件文物的位置和特征，然后我们心翼翼地退出石室，尽量恢复入口的原状。
回村的路上，我们专挑隐蔽的径，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快到村口时，栓让我们躲在玉米地里，他先去探探路。
\"安全了，\"几分钟后栓回来报告，\"那帮人没在村里。\"
我们直奔老支书家。老支书姓马，七十多岁，精神矍铄。听完我们的讲述，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这就给县文化局打电话，\"马支书，\"你们先回去休息，别声张。\"
回到赵奶奶家，我们才真正放松下来。赵奶奶见我们一身泥一身汗，赶紧烧水让我们洗澡。洗完澡，我们坐在院子里喝茶，讨论今的发现。
\"那套编钟，\"老邻居眼睛发亮，\"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西周中期的，全国现存的完整编钟不超过五套。还有那几个鼎，看形制和纹饰，至少是一级文物。\"
老张咂摸着嘴里的茶：\"就这么上交了，不可惜吗？\"
\"话不能这么，\"老邻居正色道，\"这些东西属于国家，属于全体人民。我们能发现它们，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我点点头：\"再，私自倒卖一级文物是犯法的。咱们开店归开店，违法的事不能干。\"
老张挠挠头：\"我就随口一。其实我也明白，这些东西太珍贵，不是咱们店能消化的。\"
正着，院门被推开，马支书带着两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这二位是县文物局的同志，\"马支书介绍道，\"他们想了解一下你们发现的情况。\"
文物局的人详细询问了石室的位置和里面的文物情况。当他们看到老邻居拍的照片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确实是重大发现！\"年长的那位激动地，\"我们需要立即组织专业队伍进行抢救性发掘。\"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明一早就进山，同时联系派出所派人保护现场，防止文物被盗。
晚饭后，我们坐在院子里乘凉。赵奶奶端出一盘刚摘的沙河辛西瓜，红瓤黑子，甜得让人眯眼。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明咱们干嘛？\"老张啃着西瓜问。
老邻居想了想：\"文物局的人接手了，咱们就不用操心了。我想去趟县城图书馆，查查那本《禹城水经》的资料。\"
栓蹲在门槛上，突然：\"几位叔，你们...那帮人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老张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有警察在呢。再，你张叔我可不是吃素的！\"
我们都笑了，但心里都明白，赵四眼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现在他们知道我们手上有藏宝图，肯定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夜深了，我们回到房间。老邻居就着台灯的光，再次研究那幅绢布地图。突然，他轻呼一声：\"你们看！\"
我们凑过去，只见他在灯光下发现地图边缘有一行几乎褪色的字：\"白塔之下，另有洞\"。
\"白塔？\"我回忆了一下，\"是不是周老师提过的那个白塔寺？\"
老邻居点点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明去完图书馆，咱们得去白塔寺看看！\"
此时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将清冷的光辉洒在赵家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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